聊斋新介

第135章 午夜便利店(1 / 1)

玻璃门"叮咚"一声响的时候,李海正蹲在货架后面补矿泉水。他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四十七分。这个时间点来便利店的要么是醉鬼,要么是走投无路的人。

"要包玉溪。"

女人声音像浸过冰水,李海扶着货架站起来,后腰撞到收银台边沿疼得直抽气。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响,他看见玻璃柜台映出个穿黑风衣的影子,长卷发垂在腰间像泼墨画。

"三十八。"李海转身去拿烟,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让他想起老家后山潭水,深得能溺死人。女人指甲涂着暗红色甲油,接过烟盒时指尖擦过他手背,凉得不正常。

"你最近要当心。"她突然说。

李海愣神的工夫,女人已经推门走进夜色里。风铃晃得厉害,他这才发现对方没穿鞋,赤脚踩在三月倒春寒的水泥地上。

第二天同一时间,风铃又响了。这次她买了罐八宝粥,坐在落地窗前的塑料椅上慢慢吃。李海偷瞄她手腕上的金镯子,雕着密密麻麻的莲花纹,不像商场里能买到的款式。

"看够没?"女人突然转头,嘴角粘着粒糯米。

李海慌得把抹布甩进水池:"您、您怎么总半夜来?"

"我叫金三娘。"她拿纸巾擦嘴,"你印堂发黑,这两天别走西边巷子。"说完拎着空罐子走了,留下李海对着监控屏幕发呆。店长上个月刚在西边巷子口被抢,这事儿连新来的保洁阿姨都知道。

第三天暴雨,金三娘湿淋淋地冲进来,风衣下摆滴着水。李海递过去毛巾,她擦头发时露出后颈纹身,是朵半开的金莲。

"你老家在云岭?"金三娘忽然问。见李海瞪圆眼睛,她指指他挽起的裤脚,"这种绣线只有云岭的苗寨还在用。"

两人就这样聊起来。金三娘说自己在古玩城开店,李海讲起复读三年还是没考上美院。雨越下越大,卷帘门被拍得啪啪响,李海这才发现外头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光头踹门:"姓金的!欠彪哥的钱该还了吧?"

金三娘把毛巾甩在收银台上:"小屁孩别多事。"她推门出去的瞬间,李海看见光头袖口闪过的匕首寒光。等他抄起防暴叉冲出去,金三娘正踩着光头胸口,剩下两个蜷在污水坑里呻吟。

"就这点本事?"她弯腰抽走光头兜里的借条,撕碎扔进下水道,"回去告诉赵天彪,再敢找我爸的债主,我把他手指头一根根撅折。"

李海举着防暴叉像个傻子。金三娘转身看他,暴雨把她的睫毛膏冲花了,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黑痕。"吓着了?"她笑出两颗虎牙,"我跆拳道黑带。"

之后半个月,金三娘几乎天天来。有时带烤红薯分给李海,有时教他认货架上的进口红酒。李海发现她右手小指缺了半截,问起时她就晃着金镯子说小时候被门夹的。

清明那晚特别冷,金三娘裹着貂皮大衣进来,浑身酒气。她趴在收银台上哼昆曲,金镯子磕得玻璃哒哒响。"小海子,你知道我为啥爱来这儿吗?"她突然抓住李海手腕,"你这双眼睛,跟我弟弟死前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李海手一抖,泡面汤洒在值班表上。金三娘摸出个翡翠扳指套在他大拇指:"姐罩你。"说完踉跄着往外走。李海追出去扶她,摸到她腰间有个硬物。月光下看得分明,是把乌黑的手枪。

第二天李海请假去了古玩城。问遍整个市场都没人认识金三娘,倒是有个老头盯着扳指直哆嗦:"这、这是赵天彪去年在拍卖会丢的货!"

傍晚回便利店,卷帘门半掩着。李海猫腰钻进去,看见金三娘正在翻监控。她今天穿了高领毛衣,左手缠着绷带。

"为什么骗我?"李海嗓子发紧,"赵天彪上个月就进监狱了,你根本不是讨债的。"

金三娘按暂停键的手顿了顿。监控画面停在她第一次出现的夜晚,李海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马路对面,有辆没熄火的黑色奔驰。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她转身时眼里结着霜,"扳指还我,以后别再——"

玻璃轰然炸裂。李海被金三娘扑倒在地,子弹擦着耳畔打在饮料柜上。外头传来急刹声,金三娘拽着他滚进仓库,反手锁上铁门。

"听着,"她撕开李海的衬衫下摆包扎自己渗血的绷带,"后门钥匙在灭火器后面,出去往右跑二百米是派出所。"

"那你呢?"

"他们找的是我。"金三娘从靴筒抽出匕首咬在嘴里,单手给手枪上膛,"记住,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李海抓住她手腕:"一起走!"

"傻不傻?"金三娘突然笑了,沾着血的手拍了拍他的脸,"我要能活过今晚,请你吃火锅。"说完一脚踹开铁门冲了出去。

警笛声响彻街道时,李海正缩在派出所长椅上发抖。做笔录的警察说抓了四个持枪歹徒,主犯是个整容过的女人,专门盗卖文物。

三个月后开庭,李海作为证人坐在旁听席。被告席上的金三娘剪了短发,露出耳后狰狞的疤痕。质证环节提到翡翠扳指,她突然转头朝李海眨眼,还是那两颗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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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庭时下起太阳雨,李海在法院后门拦住押送车。"为什么选我?"他拍着防弹玻璃喊。

金三娘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押送车缓缓启动时,李海看见她手腕上还戴着莲花纹金镯。雨幕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两辆越野车斜插过来堵住路口,他被人拽着衣领拖进绿化带,鼻子里灌满土腥味。

"别出声。"戴鸭舌帽的男人压着嗓子,李海看见他虎口纹着蝎子。押送车后门被撬开时,金三娘像条鱼似的滑出来,她光脚踩在积水里,接过同伙扔来的冲锋枪。

警笛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金三娘突然转身朝李海藏身处开火。子弹打碎冬青枝叶溅在脸上,李海听见她在枪林弹雨里大笑:"小傻子!让你别回头!"

重型卡车撞开法院围墙的瞬间,金三娘跃上车斗。李海抹掉眼皮上的血,看见她摘下金镯子抛过来。镯子砸在水泥地上裂成两半,露出微型存储卡在雨里闪着冷光。

李海攥着碎成两半的金镯子往家跑,裤兜里的存储卡硌得大腿生疼。老式居民楼的声控灯全坏了,他在六楼拐角被麻袋套住头,浓烈的乙醚味冲进鼻腔。

再睁眼是在废弃化工厂,生锈的铁链拴着他的脚踝。穿花衬衫的男人蹲在油桶上削苹果,果皮垂下来像条血淋淋的舌头。

"卡呢?"刀尖戳进李海锁骨。

铁门突然被撞开,金三娘拎着汽油桶闯进来。她右肩缠着渗血的纱布,冲锋枪口还冒着烟。"赵天彪没教过你们规矩?"她踢开脚边的空弹壳,"动我的人,得先问阎王借胆子。"

花衬衫举着刀后退:"三姐,彪哥只要存储卡......"

话音未落,金三娘泼出整桶汽油。打火机擦亮的瞬间,李海看见她眼底跳动的火苗。"存储卡里是赵天彪走私文物的账本,"她踩着花衬衫的胸口,"回去告诉他,明晚八点烂尾楼见。"

等绑匪连滚带爬逃出去,金三娘甩给李海钥匙:"卡给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海没松手,"警察说你是盗墓的,赵天彪又说你黑吃黑......"

"我是你祖宗!"金三娘突然暴起掐住他脖子,指甲陷进皮肉里又猛地松开。她扯开高领毛衣,锁骨下方纹着警徽编号:"三年前缉毒队围捕赵天彪,我弟弟就是被这群畜生活埋的。"

存储卡在笔记本电脑上弹出加密文件时,月光正透过铁窗照进来。金三娘咬着烟核对账目:"赵天彪把青铜鼎藏在海鲜市场冷库,明晚交易对象是东南亚买家。"她突然把枪拍在桌上,"怕死现在就走。"

李海盯着她颤抖的指尖:"你手在流血。"

后来他们躲在海鲜市场天花板上看交易时,金三娘往李海手里塞了把陶瓷刀。"见过杀鱼没?"她贴着李海耳朵说,"往这儿扎。"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喉结下方两寸。

赵天彪出现时戴着金丝眼镜,完全不像通缉令上的样子。穿唐装的男人打开集装箱,青铜鼎上的饕餮纹在冷光灯下像活过来似的。金三娘刚要动,李海突然按住她肩膀——二十个手持砍刀的马仔从暗处冒出来。

"有内鬼。"金三娘瞳孔缩成针尖,"我给你的扳指呢?"

李海摸向空荡荡的衣兜,后颈突然挨了一记重击。最后看见的是金三娘被按在冰鲜鱼台上,赵天彪的鳄鱼皮鞋碾着她受伤的右手。

"当年你弟弟肠子流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瞪我。"赵天彪扯掉金三娘的假发,露出贴着头皮的伤疤,"你以为换个脸就能报仇?"

金三娘突然咬住他手腕,翻身撞开冰柜门。零下十八度的冷气喷涌而出时,李海挣扎着甩出陶瓷刀。刀身扎进赵天彪大腿的瞬间,警笛声刺破夜空。

三个月后的授奖仪式上,李海盯着锦旗发呆。刑侦队长拍他肩膀:"多亏你提前把存储卡塞进扳指,我们才能定位到交易地点。"

便利店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李海补货时总习惯性看门口,直到某个雨夜,风铃发出熟悉的叮咚声。穿白毛衣的女人倚着收银台:"来包玉溪。"

"三十八。"李海转身取烟,看见她右手小指戴着银质护套,"伤好了?"

金三娘吐出烟圈:"新身份,叫金玉莲。"她弹了弹烟灰,"赵天彪死刑核准了。"

后半夜的泡面氤氲着热气,金三娘忽然说:"知道我为什么总半夜来吗?"她指指监控屏幕,"这个角度能看见对面银行ATM机的反光。"

李海差点打翻汤碗:"你又要偷......"

"现在叫盯梢。"金三娘晃着新办的警官证,"那伙跨境盗墓贼每周三来取钱。"她突然把李海拽到身前,嘴唇几乎贴到他耳垂:"帮我个忙?"

玻璃门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风铃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早班公交碾过潮湿的柏油路,载着晨光驶向雾蒙蒙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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