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冯撷英有些惭愧,何大当家太聪明了,说真的,如果不是何苒已经看出来了,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可何大当家太真诚了,真诚得让他自惭形秽。
这一刻,冯撷英的内心更加坚定,他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坦承说道:“那对夫妇便是撷英的祖父祖母,世人只道撷英出自江南,却不知撷英乃是晋人。”
见她向自己伸手,冯撷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下一刻,何苒抽回右手,改成双手抱拳。
直到多年之后,冯撷英想起此情此景,忍不住莞尔,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冯撷英摇头:“应是没有,但他在怀疑空了大师。”
冯撷英没有否认:“是,月份尚浅,但祖母和邢婆婆都是过来人,她们看出来了。”
何苒问道:“那妇人怀有身孕的事,你也对钟意讲了?”
何苒笑了笑:“你肯定详细查过这件事,那妇人出现的时间是不是和昭王薨逝的时间吻合?”
“那看来这世上是真的有昭王遗孤的存在啊。”何苒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当然,他的父亲是昭王遗孤,他这个做孙子的,当然也是。”
至于周坚的亲爹究竟何许人也,管他呢。
“那空了大师呢?他是那女子的什么人?”
“空了大师曾是一名游侠,无意中救下那女子,他察觉到那女子身份非同小可,原是不想管的,可是见那女子无处可去,便将她送到五台山,以为寺院之中,或可成为那女子的栖身之所,那女子会出现在静华寺附近,是他把那女子送过去的。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冯撷英苦笑。
冯撷英一怔:“你为何会这样想?”
可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可能。
何苒幽幽叹了口气:“所以空了大师是来五台山赎罪的?”
何苒看向周家堡所在的方向,冯撷英住在静华寺的事,她能知道,钟意当然也能知道,偏偏冯撷英的身份举足轻重,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何苒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何苒之所以会觉得古怪,是因为无论那女子怀的是不是昭王骨肉,到了今时今日,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任谁都知道,所谓小昭王,不过就是一个牌子,逐鹿天下的一个牌子……而已。
周坚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他被何苒选中,做了小昭王。
钟意只凭区区几十人,一举拿下偌大的晋阳城,他不但有勇有谋,更是一个狠人。
既然看得透,那又为何会为了这件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何苒对冯撷英道:“我准备和钟意一起去晋阳,如果交接顺利,我会留在晋阳城,我想请冯先生暂领平阳知府一职,兼管汾州,不知冯先生意下如何?”
现在何秀珑的军队还在平阳,何苒又给冯撷英留了五千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何苒叹了口气,不比不知道,青苍山带出来的这些人,除了鹰队以外,其他的也都是精兵,而这些精兵,都是陆臻带出来的。
此时,正在带兵进行野外训练的陆臻连打几个喷嚏,一旁的江涛打趣道:“是哪个小姑娘在念叨你呢。”
为此,陆臻还跟着演武堂的孩子们进山体验了一把,回来之后,结合江涛在关外的经验,整合出一套适合现有军队的野外训练方法,效果显著。
可是江涛没想到,他的一句玩笑,却让陆臻脸红了。
陆臻俊脸更红,朝着江涛就是一拳:“你都没订亲,知道什么是春心萌动?”
陆臻冷哼一声:“谁说我没订亲……我至少是订过亲的。”
你那媳妇知道你在深山老林里当野猪吗?”
江涛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草:“我不就是比你长得黑点、糙点,可也不能算是熊瞎子吧,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熊瞎子吗?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真订过亲?”
江涛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身来,指着陆臻的鼻子哈哈大笑:“退亲了?看你这个熊样,一定是被人退亲了吧,哈哈哈,你还不如我呢,我不订亲是因为我眼光高,不像你,被人退亲了,哈哈哈!”
江涛被打得直叫:“别打了别打了,一会儿让当兵的看到,咱俩的老脸就丢尽了。”
周围静寂,只有山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陆臻侧头一看,江涛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这小子睡觉还张着嘴巴,陆臻恨不得现在有只鸟飞过,拉泡屎落在江涛嘴里。
一个胖大婶正在骂街,她快要给气疯了,就是那个住在隔壁的疯丫头,不知干了什么缺德事,招惹了叫花子,现在这巷子里外都是叫花子,吓得她的宝贝孙子都不敢出门了。
终于,疯丫头被骂急了,大手一挥,带着那群叫花子走了。
胖大婶接连几晚都在做噩梦。
这处地方原本是个村子,后来有一年发瘟疫,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衙门派人烧了尸体,担心还有瘟疫,又把村子里的房屋也给烧了。
大白天也没人敢来这里,有那过路的,宁可绕远,也不在这里路过。
人有三把火,叫花子那肯定是有四把啊。
黑妹一声令下,用了一天时间,鬼村就被收拾出来了,又用了一天,就地取材,搭了些草棚子石屋子,也别管够不够住的,不够就露天一躺,叫花子没那么多的讲究。
黑妹又在村口树了一个牌子,上写“丐邦大本营”五个大字,想到大多数兄弟都不识字,他又在牌子上画了一个破碗外加一根打狗棒。
平阳。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不但何苒在周家堡有宅子,就连武东明竟然也有!
至于何苒的宅子是哪里来的,做为导游的冬瓜并没有隐瞒,大当家说了,现在这些已经不是秘密了,就像他冬瓜,已经可以昂首挺胸走在周家堡的石板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