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的脸红了,这让她枯槁的脸色中多了几分生机,终于有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应有的样子。
当然,他们忌讳这个不是因为怜惜女子身体不适,而是认为这样不吉,尤其是要上战场打仗的人,就更是忌讳了,且,有这么多的女子,没有必要去睡一个带着癸水的女子,免得给自己引来血光之灾。
唐雨继续说道:“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防备我们,可能是认定我们不敢逃跑,吃饭的时候也会叫我们去陪酒,当然,他们不会叫上我,无论是那些人,还是同行的姑娘们,全都嫌我埋汰,睡觉都让我离得远远的,这样反倒让我找到了逃跑的机会……”
还没到忻州军营,他们便遇到了一件事。
带队的军官听说这件事,立刻带人上前帮忙,把那些村民打得打,抓得抓,有的村民拼死抵抗,有的村民掉头就跑,唐雨便是趁着这个时候逃走的。
她运气很好,有一对老夫妻去五台山还愿,看她孤身一人,便带她一程,老太太看到她衣裳上的血渍,还把自己的一身旧衣送给了她。
山上气候变化,接连几天都有阵雨,唐雨身上的伤口在爬山时裂开,又淋了雨,便发起了高烧,昏死过去,是被比丘尼遇到带回寺院。
何苒听完唐雨的陈述,心中一阵唏嘘,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机智果断,又意志坚定,那她现在会是什么命运,真是想想就会后怕。
唐雨怔怔地看着她:“您,您真的能,能帮我找我弟弟?”
唐雨忽然起身,跪倒便要磕头。
“好,好,一定,一定!”唐雨觉得脸上有点凉,她伸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妹妹小跑着过来,显然已经忘了昨天何苒说要吃小孩的事,她开心地说道:“姐姐,师太让我们住在这里,我和姐姐以后都能吃饱肚肚了。”
小女娃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
这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出路。
唐雨的眼中闪过一丝黯色,这么小就出家的孩子,多半是没有娘家的,虽然她们长大后还有一次选择,可是她们离开这寺院,又能去何处呢,外面的世界群狼环伺,反倒是这寺院里,才是最安全的。
唐雨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何苒。
何苒转身进了寮房,撩下帘子时,看到唐雨仍然站在廊下,望着那对小姐妹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冯撷英的行李非常简单,只有一只书箱,白得走到何苒面前,掏出一只小荷包:“这里是一道平安符,是师傅让小僧交给施主的,施主大善,阿弥陀佛。”
不用问了,定然是她捐了五十两香油钱的事,被这位不了大师知道了。
她笑着对冯撷英抱拳行礼,一语双关:“能与冯先生同行,何苒三生有幸。”
何苒的笑容直达眼底:“一起担待,一起担待。”
其实距离第一次去周家堡,也不过两三个月,可是现在唐雨与几人相见,却恍如隔世。
何苒告诉冯撷英,她在晋阳还有一个约会,她问冯撷英,是一起去晋阳,还是先护送他进山。
何苒心中一动,她好像从始至终也没有和冯撷英提过,要进哪座山吗?
何苒竖起大拇指:“厉害。”
所以冯撷英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要把他拐进大山深处?
这勇气,这魄力,这视死如归的决心,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原来这位何大当家这么能忽悠人的吗?
“冯先生,您的长随如今何处,要不要也一起带上?”
苒多年的经验,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两眼一抹黑,如果又太过轻闲,那么哪怕是内心强大的人,也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也就罢了,可如果身边没有熟悉且信任的人,令他无法倾诉,那么这些胡思乱想积压在心里,便会变质,会恶化,会影响到他的情绪,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悔,是逃离。
可不知为何,冯撷英没有带他来五台山。
“我身边原是有一个跟了我十几年的长随,可是在汾州时,他去世了,是因我而死,重伤不治。”
远了就说晋王妃之死,何苒这副身子的原主便是那个不为人知的小人物。
冯撷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何苒向何豫了交待几句,便和冯撷英道别,让小梨跟随何豫他们先回去,她则带着流霞四人,以及唐雨去了晋阳。
黑妹一大早就来了惊鸿楼,不过没有进去,惊鸿楼里出出进进的都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从蛮荒里来的野人。
所以还是坐在惊鸿楼门前的台阶上更适合他。
何苒远远便看到了他,本来想过去打招呼,想起唐雨还在身边,算了,还是不要让唐雨知道,她们姐弟心目中的大英雄,就是眼前那个野丫头了。
见这尊大神终于走了,何苒这才带着唐雨走进惊鸿楼。
姑娘名叫何雅珉,今年十七岁。
一问,何雅珉果然是从顺德府来的,她是小葵的干孙女。
何苒听出了杏姑的话外音,这是想给何雅珉谋个更好的去处。
唐雨口述,何雅珉执笔,接连画出了五六张人像,唐雨在当中选出最像冬瓜的一张,激动得拿到何苒面前:“大当家,您看,这就是冬瓜!”
不过,何苒还是从杏姑眼中看到了担忧,她拉了杏姑到了隔壁屋子,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杏姑说得没错,那些人原本也没想要拐冬瓜,他们要抓的是年轻漂亮的唐雨,冬瓜只是顺带的。
“让人重点在汾州一带的煤窑里查找吧。”
盐和铁依然是由朝廷掌控。
汾州一带现在共有三座煤矿,都是私矿,其中最大的两座属于蔡氏,小的那个属于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