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簌簌发抖,嘴唇也同样抖个不停。
“孩子,你要记住,今日我们祖孙能够相聚,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而是你命大,你一定是被好心人救了!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那何家,那阎氏,是咱们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要记住!”
“阎氏不能确定你娘是不是真的死于血崩,但是她知道,你娘之所以会冒着大雪独自回真定,是因为何文青为了何老夫人和她吵架,说她不孝,还说若不是因为她怀了身孕,一定要让她在婆婆面前下跪认错,你母亲气不过,她要当面和何老夫人对质,于是一时冲动,便独自出京了。
上官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阎家开了笔墨铺子,何文青是笔墨铺子的常客,与阎氏的父兄全都认识,一来二去,便和阎氏有了首尾。
何文青和你母亲订亲之后,许诺阎氏,等他正式成亲之后,便纳阎氏为贵妾,能上族谱的贵妾。
后来,何文青时常向她抱怨,说你母亲种种不好,说劳家如何粗鄙,阎氏的心便又活泛起来,她施展全身解数,让何文青认定她才是最好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会你母亲识人,她太傻了,她竟然到死也没有发现,附近有一双眼睛正在对她虎视耽耽!”
阎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欣喜若狂,何文青也很高兴,他哼着小曲回到自己家,迎面却遇到了郎中,郎中向他道喜,他这才知道,妻子劳氏竟然也有了身孕。
虽然两人是差不多时候诊出有孕的,但是阎氏的孩子比劳氏的略大一些,就在劳氏离京前的两天,阎氏生下了一个女儿。
后来他接到消息,得知劳氏半路早产,消息送到衙门,当着一群同僚,他不得不请假出京。
阎氏不明所以,但是何长福带来了何文青的亲笔书信,阎氏只好把刚刚出生几天的女儿交给了何长福。
不久之后,何文青便回到京城,女儿则留在真定,阎氏已经出了月子,何文青搬了家,与阎氏悄悄过起了日子,几个月后,阎父和阎大舅找上门来,何文青便正式向阎家提亲,回到真定办了婚礼,对外则说是女儿太小,没娘不行,为了孩子,他这才提前续弦。
而那个孩子,何文青则亲口向阎氏承认,那孩子又瘦又小,肯定养不活,再说,刚出生就克死亲娘,这个孩子留下也是个丧门星,生就不吉,索性让她跟着亲娘去了,也好让她们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阎氏的孩子比这个孩子早出生几日,其实是有区别的。
何文青亲自抱回来的女儿,亲爹都认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等到劳家两个舅舅赶到真定府时,这件事已经过了半年,何淑媛也已经六个月了,就更加看不出区别了。
当然,他们可以说孩子被人换了,茫茫人海,找不到亲生骨肉,武安侯府也不会拿他们如何,顶多就是将亲事作废,从此两家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这么好的亲家,谁又想放弃呢。
可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就要继续找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是个头。
黄河凶险,人呢,肯定是死了。
阎氏招供时,已经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可她还是咬牙切齿,说找到的是个假货!
这个假货只不过恰好脚上有红痣,若是这颗红痣长在何淑媛脚上,哪里还有她什么事。
何苒点点头,没有说话。
“是,我回来了。”
上官夫人瑟缩着,浑身颤抖,忽然号啕大哭!
两名婆子将已经平静下来的上官夫人搀扶进另一驾马车,何苒没有下车,劳光怀走过来,车帘撩起一半,一老一少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
声音沧桑,但睿智,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
何苒微笑:“应该的。”
“以后我会留在京城,直到乞骸骨,你若有事,只管找我,我能给她的,同样会给你。”
是那个被亲生父亲杀死在漫天冰雪之中的小小婴儿。
再抬起头来,老人削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暮色之中。
老磨坊街就是何苒现在住的地方,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子,何苒吃饱喝足,这才回去。
何苒拍拍它的脑袋,任由它站在自己肩膀上,小梨从屋里出来,递上一支竹筒:“大当家,鸽子送来的。”
何苒打开小竹筒,将里面的纸条打开:白林山下一老妪被四名侍卫带走,此刻正在前往晋阳的路上,放或不放?
小梨应声而去。
清晨,陆臻正在用早膳,陆畅跑了进来:“三哥,今天你去惊鸿楼吗?”
这就是不去了?
她夹了一口青菜,什么味道也没有。
“不试,吃什么都一样,反正我也尝不出来。”
三哥的味觉……
陆畅连忙把碗里的粥喝完,对陆臻说道:“三哥,要不你送我去惊鸿楼吧。”
陆畅讪讪:“我其实,我其实就是想看看,何大小姐在不在惊鸿楼。”
同样的问题,陆臻其实也觉得奇怪,他没有见过何苒,但是却听母亲说,祖母与何苒一见如故。
陆臻也不喜欢这门亲事,倒不是因为何苒,而是不想因为这门亲事夹在祖母与母亲之间,他烦!
可是没走多远,他便远远看到了钟意。
这让陆臻非常恼火,这些锦衣卫就是苍蝇,明知道惊鸿楼和武安侯府有关系,却还要紧盯不放。
接下来的两天,陆臻都在惊鸿楼门前转悠,看到锦衣卫的人,陆臻便会走过去质问,甚至也质问过钟意。
何苒没有去过惊鸿楼,但是惊鸿楼外发生的事,她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