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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福下意识的躲开,传位诏书飞下了御台。
曹柏气息奄奄,勉力向前挪动数寸,将诏书捡进手中,视线凝聚在诏书之上……小片刻后,他的声音因体力不支而颤抖:“此乃先皇……亲笔无疑,玉玺之印亦真确无疑。”
话音一落,凤阁余下的几位阁老相继扑来争看。
凤阁之中,多是两朝元老,他们记得先帝驾崩时的“传位诏书”并非先皇亲笔,只有玉玺盖印是真,是以凤阁验看时,虽有存疑,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颜赴愤愤地盯着将头几乎埋进地下的高明礼,当年他明明命高明礼将假诏书销毁,没成想,这人竟然偷偷留下了。
……信错了人啊。
他忽而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夹杂着咳嗽,这突如其来的疯癫举止,令在场众人惊恐不安。
“陛下,“颜逸将这二字咬得极重,是明晃晃的讽刺,“你还有何话说?”
颜赴挣扎着爬起,身体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
“现在来论诏书真假已经毫无意义,朕活不了多久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吗。朕虽不愿立你为皇太弟,可心里明白,待朕龙驭宾天后,江山定然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我等不了,因为我需要一个真相,天下需要一个真相,这叫公道。”
“真相就是父皇传位于朕,而非你。”
“皇兄谎言编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两份传位诏书,皆有玉玺加印,难道只因你的那份是父皇亲笔所写,就能证明我的这份是假?”
“强词夺理!但事关江山承继,一丝一毫都不可有误的,”颜逸演双手背后,“今日就由群臣做证人,谁真谁假,本王相信诸位心中自有分辨。”
“你已将大半朝臣纳入你的麾下,他们的分辨不可信。”
这时,颜逸耳畔响起宛柔之音,是千里传音,他瞟了眼“康福”,仔细听罢,露出个笑,说“皇兄竟然嘴硬,不如问问,我的这份诏书是从何得来。”
颜逸袍袖一挥:“来人啊,速去趟鬼市,传高明礼之女高子芙。”
“康福”轻扫拂尘,将这严峻的任务派给小竹子。
。
起风了,小竹子是被寒风拍进货栈的。
独孤胜在屋子里陪着苏祈安围炉煮茶,透过半开的窗户瞧见他,拔刀而起:“何人!”
苏祈安却是淡定:“看他这身打扮应该是宫里的小太监吧。”
独孤胜略微思索一下:“应该是。”
苏祈安忆起颜知渺那句“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比我想象中来得早呐。”她把烤热的橘子剥开,吃了一瓣,半甜半酸,汁水还少,不好吃,丢开丢开。
小竹子摔得不轻,急忙爬起身,无暇顾及衣摆处沾满的雪污,慌张地高喊:“高家千金在何处?速速入宫觐见。”
苏祈安探头出窗,热情邀请他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哪还有心情喝茶,劳烦您请人出来,宫里的差事等不得。”
“既然是宫里的差事,高家姑娘合该好好梳洗一番,免得入宫冲撞了贵人们。”
苏祈安想了想,前去衣橱取了套颜知渺的衣裙,绕去了东屋敲门:“高姑娘。”
高子芙正在屋内独自上药,屋外的动静她听得分明,开门接下衣裳,又轻飘飘朝小竹子道了句:“小公公稍候。”
候了半盏茶的时间,高子芙总算梳洗妥帖,小竹子急忙请她上马车。苏祈安却拦在马前,要求一并入宫。
小竹子觉得她有大病,宫禁森严,岂能随随便便进去的。
苏祈安便亮出身份。
一听她是云明郡马,小竹子乱跳的小心脏更加乱跳了,镇淮王大闹朝堂,差点捅破奉銮殿的琉璃殿顶,他老人家的女婿小竹子万万不敢招惹,当场改了口:“您请。”
苏祈安谢过他,递出胳膊给尚且有伤的高子芙,扶她上车,而后又对忧心忡忡追出来的独孤胜道:“你且回苏宅护好大家。”
“属下的职责是护好您。”独孤胜固执着要跟去。
苏祈安便要他附耳过来,交代一番后问:“我说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您真不让属下跟您去?”
小竹子等的心发慌,催促道:“郡马,咱们真该走了。”
。
入了宫门,马车便不能再坐,需要步行。
苏祈安不忍高子芙那羸弱不堪的样儿,脱下了披风丢给她。
高子芙推拒两下方才接受。
苏祈安此生所见过最为气派的府邸,莫过于自家的归月山庄,如今看来也是比不过宫城的巍峨壮丽,但她无太多闲暇去观赏,面上静静地跟随在小竹子身后,实则留心周围的一切动静,生怕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按照计划,诸位长老会各带一路兵马乔装溜入宫中,共计八百人分散在宫城各处,以待进攻的信号。
她捏捏袖子,穿云箭安然地藏着。
——祈安,宫人接走高子芙后,你务必在巳时三刻点燃这支穿云箭。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届时,宫城内埋伏的先锋队会一拥而上,驻扎在城外的两万兵马,也会一拥入城……祈安,你要让独孤胜寸步不离的陪伴你左右。
第129章 全部杀光!
“郡马爷,”奉銮殿外,小竹子歉然道,“烦请您在殿外等候。”
说罢伸长脖子,捏着袖管擦了擦满额的冷汗,高声唱喏,“高家大姑娘到——”
高子芙看向苏祈安,对方并不吝啬鼓励,轻轻点了下巴。
“多谢你救我。”高子芙收回眸,提着裙摆跨过包金门槛,下一刻,门轴发出缓慢而沉重的声响,门缓缓关闭,将内外隔绝出两个世界。
懂的都懂,这是摆明了皇家丑闻不可外扬。
苏祈安再瞧小竹子,发现他似乎颇为不安,在偌大的廊下徘徊不定,晃荡来晃荡去,晃晕了苏祈安的小脑瓜。
苏祈安暗暗喟叹他不愧久居宫廷的牛马,对于危险的敏感度真是极高。
她正思量着,小竹子突然抬头,眼珠四下乱转,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
苏祈安随即收敛心神,屏息凝气,竟然听见远处传来的喊叫声和打斗声,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她自然知道那些声音真实无疑,但不能让小竹子听出来,不然他乱嚎一嗓子,必定惊动许多人。
苏祈安脸带愉快的凑上去,东张西望:“这宫城真是宏伟壮观啊,比我岳父的王府还要气派得多,小公公能否带我参观参观。”
小竹子像是听着了什么震惊事,瞳孔几乎要缩成一个点儿,一脸的“我的亲娘啊,天都要塌了,你心咋那么大呢”。
“宫禁森严,郡马爷莫要乱跑的好。”
于是苏祈安就一个劲儿叨叨叨,吵得小竹子再分不出注意力细听旁的东西,直想捂住她的嘴,索性道:“郡马爷累了吧,奴才领您去东配殿暂歇。”
苏祈安口干舌燥,疲惫地捶捶腿,“也好。”
“您随奴才来。”
东配殿空无一人,装潢照样是富丽奢华,苏祈安东摸摸西碰碰,模仿刘姥姥进大观园,让小竹子给她普及普及此建筑的历史知识。
小竹子只想逃:“奴才还有事要办,您有任何需要吩咐外头的小奴才就行。”
“倒没别的需要,就是昨夜没睡好,想打个盹。”苏祈安迷起眼,假装打个哈欠。
是以小竹子很贴心地在殿内绕上一圈,为她关上四面门窗:“那郡马您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慢走。”苏祈安嘴上答应,行动上却反着来,趁他转身之际,操起烛台砸向他的后脑勺。
只一次就将他成功砸晕,苏祈安有一些些小得意,就是头一回干坏事,有点小紧张,手心全是汗。
角落里铜壶漏刻,嘀嗒嘀嗒,还有两刻钟便是约定的时间,苏祈安苏祈安丢开烛台,取出穿云箭和火折子,捏在手中,时刻准备着。
。
奉銮殿内,肃杀之气弥漫,空气中仿佛凝聚沉重的铅云。
高子芙俯身跪地,叩见陛下。
头顶传来询问:“你就是高子芙?”
“是。”
“抬起头来。”
高子芙依令行事,目光所及处,一名男子矗立于御台之巅,其身姿挺拔、气度非凡,却身着一袭红底金绣蟒袍,华贵中透着几分威严。另一位身穿明黄龙袍之人,则背脊微驼,**,用一双充血的双眸盯着她。
高子芙认出他们的身份,没有胆量再直视,将视线垂落回原处。
“本王让你抬起头来。”颜逸不怒自威。
“民女不敢。”
“为何不敢?”
“民女有罪。”
高春辞转了脸,看向父亲高明礼。
他同样跪伏于地,鼻尖悬着颤颤地汗珠。
高子芙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说:“我父有罪,我为其女,无颜面对王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