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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娘拍拍大肚皮,作为亲属代表发言:“安儿,你醒了就好。”
他笑容最真诚,满满的“你没有三长两短真是太好了”的庆幸。
但是家大业大,其余亲戚笑得假惺惺,明显盼着她英年早逝,苏祈安从容应对,一一招呼,喊完二舅喊大舅,喊完小姑喊三伯。
挨挨挤挤一堆人,愣是一个没认错。
颜知渺有惊有喜:“他们你全认得?”
“都是自幼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哪能不认识。”苏祈安讲完怔住了,对啊,我为何全认得?
——眼里顿时迸出光。
第100章 天命大减,活不过而立之年
颜知渺当场出考题:“我们是何时成的亲?”
“三月初三。”
“你最喜爱的马叫什么名字?”
“飞翩白龙驹。”
“我最喜欢玩什么?”
“打马吊!”
全对!
颜知渺一把拥住苏祈安,红了眼眶,即将喜极而泣。
而独孤胜和银浅已经在泣了,异口同声道:“郡马,您终于恢复记忆了。”
满屋亲戚整蒙了。
姚清初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还有为娘我不知道的事,但碍于各怀鬼胎的亲戚都在,她不好直接相问。
二舅的心是向着姚清初这位亲姐姐的,帮她赶人道:“诸位,祈安刚醒,需要休息,我们就先回屋去吧。”
亲戚们再不懂事,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强摁住八卦的心,以人有三急、有客登门、庖厨熬着汤等等理由,相继离开,只剩下药嬷嬷在收拾药箱。
药嬷嬷是自己人,颜知渺没什么顾虑,不等姚清初张嘴,就主动坦白,尽量将苏祈安坠崖、中刀、失忆过程讲得委婉含蓄。
药嬷嬷听得心惊。
姚清初这个当娘的最是受不住,扑到床头,抱着苏祈安哗哗落泪。
哭够了,苏祈安方问:“爹爹怎的没来?他到底怎么了?”
姚清初便学颜知渺的委婉含蓄,讲述姚广善上月游湖,迂腐书生们挤上船对他兴师问罪,苏家随从为了保护自家老爷,与之展开互骂、互殴等不文明行为。
姚广善上前劝架不料被误伤,混乱中船还翻了。
“那爹爹他——”
“摔湖里了,好在随从们捞他捞的及时,无性命之忧,只是腿断了一条。”
苏祈安松口气,还以为爹爹丢了半条命呢。
“你爹性子要强,怎肯以病躯示人,”姚清初歉然道,“还请郡主海涵。”
“娘亲哪里的话。”
该解释的统统解释清楚了,母女就该讲些体己话,颜知渺眼力见也不差,捏着手帕拭掉激动的泪水说:“药嬷嬷,路途颠簸,我浑身乏力的很,你帮我瞧瞧,可要喝些滋补的汤药。”
“是。”
。
归月庄内,苏祈安的院子名唤夭夭院。
夭夭院,灼灼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郡马是个有雅趣的人。”药嬷嬷提着药箱,引着颜知渺踏进一小片桃林。
这片桃林是真的小,不过十余株,在秋日里头更是无花无叶,只是单凭光秃秃的枝干竟然也能长出茁壮之意。
颜知渺仰头打量。
药嬷嬷介绍说:“这片小桃林郡马为其取名无忧,每年开春,花开得美极了,郡主在舒州多住些时日,到时候赏一赏它们这出景。”
颜知渺似叹似吟道:“只怕赏了它们,就要错过苏宅后院的景色了。”
药嬷嬷方才想起玉京城中,苏宅还有片大桃林呢,抿嘴笑笑说:“的确是两头难取舍。”
药嬷嬷一扭头,便见颜知渺自裙袖中伸出一小截皓白,“嬷嬷,先诊脉吧。”
药嬷嬷一顿,她本以为颜知渺只是寻个理由出来,竟是真的身体不适,忙端正神色,摘下肩头的药箱搁在石桌上。
颜知渺坐于在她上首。
药嬷嬷三指搭于其脉,忽然皱起眉头:“郡……郡主您……”
颜知渺云淡风轻道:“可是走火入魔之兆。”
“……没错。”
药嬷嬷早从独孤胜处听说郡主殿下武功深不可测,今日一诊,确是内力深厚,可丹田失固,筋脉折损……
“郡主既已知晓,合该早早来信召我至您身边的。”
“嬷嬷稍安毋躁,我在灵县遇着一位江湖游医,虽不及您杏林妙手,却也暂缓我的病症。”
药嬷嬷却仍是着急。
颜知渺便将个中缘由讲来:“我修炼的功法名叫寒枝栖沙,偶有寒疾发作,习以为常,倒也不觉得难以忍受,祈安坠崖时,生死不明,我大悲大恸,难以自持。”
“大悲损五脏,大恸伤六腑,是以武林中修习至高境者,皆封心锁爱。郡马她知这事吗?”
“我没告诉她,还请嬷嬷替我隐瞒。”
“哎,瞒不了太久的……”
“嬷嬷可有法医治?”
“方法……有二,”药嬷嬷眸色添愁,“其一,自废修为,以药浴日日将养,七年方可痊愈。”
颜知渺摇摇头,问起其二。
“其二……”
。
“其二,闭关疗养。”
“需要多久?”
“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
“……非得如此?”
“若非如此,天命大减,活不过而立之年。”
活不过而立之年……
活不过……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颜知渺堪堪回神,捉住那手捏了几捏,报以一笑。
“想什么那么出神?我叫你也不应。”
小桃林内,颜知渺避而不答,转问苏祈安跑哪去了,一大早就不见踪影。
“去了南漪妹妹的院子找她,去了才知她上月就逃婚跑了。”
“逃婚了?”
“算逃婚,也算私奔,我还奇怪昨日没见着四舅舅四舅母,他们带着庄丁满天下地捉人去了。”
颜知渺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我还去街上逛了逛,见你昨晚没睡安稳,便没叫醒你。”
“你脑袋还疼着,街上又满是豺狼虎豹,你不准乱跑。”
“有独孤胜陪着,不会有事的。”苏祈安故作高深道,“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颜知渺木着脸摇头,不想猜,似乎还在为她擅自出门一事怄气。
苏祈安立马保证日后出门都经她允许,旋即又催她快猜猜。
颜知渺猜了几次都猜错,苏祈安万分得意的从背后拿出一只纸鸢,其个头不大,三五个巴掌的大小,更像是孩童喜爱之物,但描粉点翠,一双眼睛玛瑙似的乌亮亮。
“可爱吗?”
“可爱。”
“喜欢吗?”
“喜欢。”颜知渺将纸鸢拿在手中摸了摸。
“今晨有庙会,我特意去寻刘豁牙做的,他牙虽然豁,但制纸鸢的手艺远近闻名,你要喜欢,我再让他给你做只更大的,到时候带回玉京——”苏祈安说到兴头上看向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又神游天外,凤眸虚虚盯着树下一株狗尾巴草。
“根本没在听。”苏祈安不满的嘟囔。
“……什么?”静默须臾,颜知渺抬眸。
苏祈安一手拿回风筝,一手牵住她手腕,拽她起身离了石凳。
“你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苏祈安脚下虎虎生风,半盏茶后到了前院。
十数名家丁围着十数个大木箱子,似在做清点。
“那夜船上大火,没将你从玉京带来的礼物烧干净,还剩了这些,”苏祈安对上颜知渺的眼,“娘亲吩咐人安放于库房,待你来了舒州再作安排,我又命人补了些进去,你看看,可还满意。”
颜知渺信步靠近。
江南首富补上的东西定然不会差——
月光爵、琥珀碗、碧玉杯。
玄狐皮、紫貂皮、水獭皮……
随随便便挑一样,那都是能在武林妙物阁中拍出高价的宝贝。
“家书丢了不是你的本意,何必整日闷闷不乐,拿这些补给把头夫人们便是。”
颜知渺展颜:“你总是最贴心。”
“心上人哪有不贴心的。”苏祈安凑她耳边讲悄悄话。
颜知渺却是淡淡的:“说得极是。”
苏祈安眼睛笑成两条缝。
吓坏了周围的家丁:天爷呀!冷酷家主去趟玉京居然都会笑了!
苏祈安烦他们当着颜知渺的面蛐蛐她,寒凉凉的眼风甩过去,就全都老实了。
转回眸时,发现颜知渺又在出神。
苏祈安费解不已。
“渺渺,你到底怎么了,是对这些礼物不满意?还是身子不舒服,你喝药就没断过,药嬷嬷还给你改了药方……”
她连珠炮似的,颜知渺有些招架不住,支吾道:“我……忽然想起到了舒州小半月,竟未给父王母妃写封家书,实属不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