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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逸果然闭上嘴,面有尴尬地准允常亲卫告退。
石门一开一合,只剩下他们老两口。
温舒云嗔骂:“渺儿不送了礼物给我们嘛,你少抱怨。”
翘头桌案中央,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教主令牌,一样是长木封盒。
颜逸呵呵直笑,封的这么好,礼物肯定很贵重,他搓搓手掌,用小刀割断缠裹封盒的绸布条,掀开盒盖后,一道金灿灿的圣旨直逼眼帘。
“这是……这……”颜逸神情陡然一变,抬头与立于身旁的温舒云相望一眼。
即便四下已经足够明亮,温舒云还是将放置于案角的一盏灯烛,移近些许。
颜逸心脏漏跳一拍,张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镇淮王皇八子颜逸,人品贵重,深肖朕躬……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玉玺大印,方方正正且鲜红夺目,庄严肃穆的盖于末尾。
“的确是父皇的玺印,父皇……父皇……”颜逸捧住圣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音色哽咽,“您真的传位于儿臣呐!”
第85章 “她的妹妹。”
“颜赴他简直胆大包天!”温舒云忿忿不平,“篡改传位诏书等同谋逆,他真的不怕死吗!”
颜逸一拳砸在案边,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乱臣贼子,他这样做九泉之下的父皇如何瞑目。”
“王爷莫要伤心。”温舒云捧住他的脸,用帕子擦干他的泪以及被泪水打湿的一抹唇上胡须,“我们暂不追究传位诏书渺儿从何处得来,但玉玺大印加盖,真伪已辨。”
颜逸目光落向玄冥令牌,稳定下心绪,面上的潮红缓慢褪去,他拿起令牌放于宽厚的掌心久久凝视,忽然,掌心翻转往翘头桌案上狠狠一拍。
有噼啪的碎裂声。
玄冥令牌碎了壳,露出其内拇指大小的青铜虎符。
魔教上一任教主是温舒云,坐上教主之位的第一年,她就被先帝指婚,嫁于当时还是八皇子的颜逸。
颜逸乃中宫所出,聪颖伶俐,最受先帝喜爱,虽未受封太子,但先帝已准其享配太子尊荣,满朝上下无不以太子之礼尊之。
但……先帝驾崩当夜,传位诏书上却写的是皇五子——颜赴的名字。
满朝哗然。
颜赴是仅此于颜逸的最有实力的皇位竞争者,其母族势力庞大,朝中凡对传位诏书有疑议者,皆以雷霆手段镇杀。
颜逸虽然也有强悍的朝政势力,但因为一时疏忽失了先机,唯有韬光养晦。
是以借温舒云之手,将魔教的总坛作为了募养私兵的大本营,作用有二。
一为防身,颜赴心狠手辣,镇淮王府需要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二来真要被逼急了,这批私兵会分四路相继抵达玉京,围困皇城。
颜知渺之所以送来虎符,便是告知他,魔教重建已近完成。
“颜赴一向忌惮我,若不是一直寻不到机会,镇淮王府上下百余口人怕是早成他刀下的亡魂了。”温舒云道。
“我的确不甘心皇位由他坐,眼下一是要等个时机,二是要等渺儿练成寒枝栖沙第十层。”颜逸握住温舒云的手道。
“那这道传位诏书……”
“藏在此处,有了它,我们就捏住了颜赴的七寸。”
“可是王爷,当年究竟是谁藏起了这道传位诏书,‘他’究竟是何居心?”
“渺儿竟然未曾告知于你我,便是没有查出‘他’是何人,先搁置吧。”颜逸搂过温舒云,掌心摩挲她的肩头,“接下来本王要向广定侯府好好算算账!”
同片月辉下的另一处密室……
高明礼望着空荡荡的暗格,只觉一股股的彻骨寒意如骇浪惊涛,冲打得站立不稳,摔坐在地。
“完了……完了……”
惊惧搅乱了他的心绪,哪怕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也无济于事。
“是谁……是谁……”
高明礼手脚并用的爬上石阶,从虚软体内抽出最后一丝力气,歪歪扭扭的爬出密室。
“老爷。”
“谁!!”高明礼如撞厉鬼,惊恐地问。
下人显然胆怯几分,映在门纱处的身影晃动一下,支起胆子在书房门外通禀:“老……老爷……宫里来人了,传您即刻入宫。”
高明礼恐惧大盛,撑着书架,像只重壳的蜗牛,一寸一寸往上爬:“可有说是何事?”
“不知……来人是康总管,小的没敢多问。”
来人竟是康福这个老阉驴!
莫不是陛下在高府布了耳目,传位诏书失窃已经传入大内?
高明礼胡思乱想着。
不,不可能!
藏匿传位诏书他万分小心,陛下不可能得知。
对,是高子芙!
定是那个恨他入骨的逆子发现了暗室,偷走了传位诏书。
想通此关节,高明礼站直了些,扶正头顶歪掉的方巾。
。
康福在正堂用茶,茶水清透回甘,糕点却不合他心意,见高明礼急匆匆地赶来赔礼,也不太领情,哪管他高居刑部尚书之位,开口斥责道:“高大人是真不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啊。”
高明礼鄙夷他一个阉狗好大的官威,但打狗看主人,塞去一包银子,笑道:“敢问公公,陛下何事宣召,下官心里好先有底。”
康福讳莫如深,声音放得极低:“陛下深感自己大限将至,决意传位安山王,传你即刻入宫商议。”
高明礼虎躯一震。
安山王是个只图享乐的闲散王爷,在朝堂并无经营,其母出身低微,曾是先皇后的宠婢,母族势力更是微薄。
权势滔天的镇淮王怎会甘心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相让。
随即醒悟过来,陛下这是存心要逼镇淮王谋反呐!对陛下而言,这龙椅注定要是镇淮王的,可陛下哪会甘心,要多给镇淮王使些绊子才是。
只叹皇家多薄凉,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可怜当今陛下天生体弱,受不住至尊之位,德不配位,龙体药石难医。
镇淮王荣登大宝,即使有些许绊子,也已经板上钉钉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高明礼是打算将传位诏书在合适的时机交予镇淮王做投名状的,再编一套“忍辱负重多年潜伏陛下身边,只为找到真正传位诏书交于王爷拨乱反正”的说辞。
万万没料到,出了内贼!
高明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
子夜。
“公主侍疾累着了吧,”婢女提灯在府门外苦苦等候,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音量也不自觉放轻了,“陛下龙体是否无恙了?”
“御医加重了药量,父皇勉强舒坦些。”岐淑托着酸软疲惫的身子下了马车,直往寝殿而去。
她累极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府中无事吧。”
婢女禀道:“镇淮王府一姓常的亲卫送来一封信,说是云明郡主的亲笔信。”
“云明?”岐淑微喜,颜知渺既然有给她写信的心情,证明苏祈安是平安无事了。
“信在哪?”
“在寝殿。”
岐淑加快步伐入殿,小刀裁开信封口时,命婢女将烛火多点几支。
受连日奔波影响而微皱的洒金宣。
娟秀的簪花小楷。
朝思暮想,令她辗转难眠上千个日夜的名字映入眼帘。
颜双……颜双……
“阿姐。”
压抑多年的思念如江河决堤,喷薄而出,岐淑跳起身,裙袖不小心掀落烛台。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婢女瞧见岐淑的双瞳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急急迎上去。
“备车!备车!”
“本宫要最快的马,最快的车!”
。
冷双在等一个人,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冷双去附近的书肆买了几本医书回来。
每天端坐在廊下的圈椅上,一茶一书,一派岁月静好。
“那本书冷大夫看了好几天了,一直读的第一页。”苏祈安趴在窗边看稀奇似的打量冷双。
颜知渺就坐在床沿边上,低着头,手捏针线,修补藕色荷包那一角的破损,随口道:“她在等人。”
“等谁?”
“她的妹妹。”
“也是位公主?”
“当今岐淑公主,颜淑。”
苏祈安想起冷双在那夜提及自己妹妹时是何等的落寞:“这是好事啊,要等多久。”
颜知渺忙着穿针引线,头也没抬道:“快则四五日,慢则**日……哎呀,你能不能别闹我,这一针我又走错了。”
苏祈安赶忙闭嘴。
秋寒又重了些许,雨水似是冬季的急先锋,淋透了满城屋瓦,灵县萧瑟冷然了许多。
冷双有股子倔劲儿,刮风下雨浑不怕,依然日日在廊下看医书的第一页。
苏祈安依然日日趴在窗边看她稀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