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娘猜错了,”人字号房到了,老板娘将钥匙插。入锁孔一拧,“那位殿下在找人,不只惊动了县太爷,就连府台大人也惊动了,派出许多人手前来帮忙,县衙住不下,就安排几家客栈,这才有了今日一房难求的局面。”
“找的是谁?”冷双眉目悚动。
“金枝玉叶的事我们小老百姓岂会清楚。”老板娘笑着扇扇手,却是个机灵眼尖的,忽觉出她神色有失寻常,没忍住问,“姑娘是想……打听些什么?”
“没有,我……我来县里做点小本生意,贵人只听过没瞧见过,一时好奇,多嘴问问。”
“姑娘竟也是生意人,”女子混于市井最不易,老板娘生出惺惺相惜之情,顷刻打消了疑虑,“你好好休息,好酒好菜立马就来。”
“对了,烦请您差小厮跑一趟街口的春山茶社,寻一位样貌姣好的年轻公子,告知她我订了您家客栈。”
老板娘满口答应。
冷双:“多谢。”
送走老板娘,冷双关上门的一刻蓦地卸下伪装,双掌贴于门扉久久未曾收回,眸色寒冽,萧萧秋风入窗,吹得她簌簌发抖……
第75章 郡马人没了……郡主的魂儿怕是要跟着没了
数日后,镇淮王府一队人马终于携尘带风的抵达灵县。
他们片刻喘息也不敢有,直奔县衙,求见*郡主殿下。
“常亲卫带兄弟们奔波数日委实辛苦,只是郡主心脉震损,寒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汹,人也昏昏醒醒……实在不宜被打扰。”
后院,檐下廊柱子旁,银浅拦住执意要入屋一探究竟的男子。
他身长八尺、英伟不凡,是跟随王爷多年的心腹,银浅唯有软硬兼施:“何况男女有别,您若硬闯,怕郡主怪罪下来,你我都要遭难。”
“常某一介粗人,就算借来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冒犯郡主,”常亲卫言明王爷王妃听闻噩耗何等揪心,“我们兄弟几个昼夜奔波,跑死好几匹马,为的就是早些将郡主的情况带回京中,以求王爷王妃安心。”
“您要想知晓郡主的情况,大可问我,还是莫要进去打扰的好。”银浅面上一片惨淡愁云。
常亲卫见状目有惊色:“郡马她当真……当真……?”
“已是半月有余……每日倾尽人力寻找也毫无线索……怕是……凶多吉少了。”
常亲卫一只拳微微用力,敲上廊柱,心间翻江倒海一阵方才冷静下来。
“郡主眼下如何打算?”
银浅颓然的摇了两下头,她自幼伴于颜知渺左右,最是了解颜知渺,素来行事要强,骨子里多是杀伐可怖,从未将谁时时刻刻放在心上过……一朝动情就跟认了死理似的。
……郡马一朝人没了……颜知渺的魂儿怕是要跟着没了。
“既如此……”常侍卫声音突然沙哑,“就劳烦银浅姑娘多多照看,为郡主多多费心。”
银浅随之将一路行来的惊心动魄详细告知给他,尤其提及捉刀坊的穷追不舍或与广定侯府有关。
“原来是他们害了郡马!”常亲卫惊怒交加,一一记下后,又交代王爷带来的叮嘱,无非是些“儿行千里父担忧半世离情半世忧”的话。
银浅听罢默默垂泪,不甚感伤,“还望王爷王妃保重身子。”
“唉——”,常亲卫摊摊手,“郡马她……好端端地就没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屋内。
颜知渺在昏沉中转醒,一掀帘子,就听闻一句“郡马没了”,登时恍惚了神志,整个人失重般的眩晕起来。
她像是被谁扼制住的咽喉,用尽力气抽了些微不足道的空气入肺,强行撑坐起身,娇躯连连颤抖,怒不可遏道:“谁说……郡马没了!谁说郡马没了!”
窗纱上印出的两道朦胧人影在动。
“郡主您醒了!”
银浅提着碎花裙摆,小跑着进屋,弯下腰去作势要探探她额头的高热可有好转。
颜知渺挥开她的手,红肿的眼布满怒意:“谁说郡马没了!”
“是……是……”银浅闪烁其词,“郡主您……听岔,郡马就快找着了。”
“我问是谁!”颜知渺五指攥进锦被,手背青筋蜿蜒。
“是属下。”常亲卫几步走到屋门口,懊悔道。
“滚进来!”
帷幔微动,常侍卫埋头,单膝行跪礼,左脸颊随即就重重挨了一巴掌,令他有些发懵,蓦地抬首,见颜知渺的娇颜全无血色,分外憔悴。
“你个混账!混账!”
“属下该死,”常亲卫从未见过颜知渺有此等出格之举,慌忙俯低身子,“属下胡言乱语,请郡主治罪!”
“滚出去!”
“是、是。”
“滚!都滚……”
颜知渺再也撑不住,摔躺了下去,双肩因抽泣而一耸一耸。
。
常亲卫和银浅退出屋门,蹑手蹑脚地合上门。
“郡主的状态比王爷预想的更令人担忧,”常亲卫低声道。
王爷的计划他最清楚不过,今上的龙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京中局势瞬息万变……
“郡主必须尽快振作。”
“太难,”银浅眉心刺疼,揉了揉,“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厨房给郡主端药,您请自便。”
常侍亲卫便也不好再言语,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懂得朝堂的波云诡谲,由此告了辞,说是急着再去前堂问问知县,郡马究竟有无寻回的……希望。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岂料没同那姓韩的知县讲上多久,银浅就煞白着一张脸跑来,惊喊道:“不好了,郡主不见了!”
。
天落小雨,细细密密,在即入深秋的时节凉得令人打寒战。
好在所剩不多的货物已被一扫而空,苏祈安和冷双得以早早收摊。
骡车摇摇晃晃,她们一个负责牵骡,一个负责坐在车斗里数钱。
“今日不多不少,正好赚了半吊钱。”苏祈安数完钱,一手摇着鼓囊囊的钱袋听脆响,一手五指翻飞算着五日内统共赚了多少。
“你答应过我只在县里呆五日,明日我们必须启程。”冷双道。
苏祈安恋恋不舍地应了声好,忽地想起花辞说的那句“县里无人认识你们,好入城也好脱身”
苏祈安飞去目光,打量冷双遮脸的蓝色轻纱,越看越可疑,越想越蹊跷……好端端的怎么遮起脸来了?
她合理猜测冷双乃至整个寨子的人有一层“官府通缉要犯”的身份。
但……犯人又怎么好心救她一命呢。
苏祈安摸出那随身携带的荷包,摊在手掌心里,全神贯注的端详,这么多天过去了,她是一点没回忆起自己姓甚名谁。
问题一个接一个,甚是愁人。
诶?荷包竟然破了个角。
苏祈安默了默,估摸是近日忙着挣银子,货物搬上搬下,一个没注意给划破的。
“冷大夫,你可会针线活?”
冷双转过头,瞧见那荷包的破损处,道:“简单的缝补倒是不难。”
“那等回了客栈,我跟老板娘讨些针线,有劳你帮我补补它。”
“这荷包用的是妆花缎,上好的云锦,普通的针线补不好。”
苏祈安夸她竟然还有识货的本事,转念又起了疑——识得好货,说明冷双或许也出身不凡,否则不可能对这些东西头头是道。
冷双在十字路口停了骡车:“我记得隔壁夜市有家上好的针线铺子,你先将骡车牵回去,我去买。”
苏祈安将钱袋收了口,与荷包一并递过去:“既然是夜市你记得再买些小玩意和吃食,回去好哄胖丫她们开心。”
。
灵县,夜市繁华。
秦楼楚馆灯火通明,一曲琵琶悠悠扬扬,伶人歌喉唱出缠绵凄婉的愁情——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颜知渺买了壶酒,咬住壶嘴,无知无觉似的将酒水灌进咽喉,辛辣如烈火,一路灼烧着入胃。
一壶喝完,再寻个小摊买一壶,在熙攘的人流中漫无目的走着,宛如一叶失了航向的轻舟,无需风浪也能沉入海的深处。
一名寻欢作乐的矮个子纨绔,带着家丁,嬉皮笑脸的拦住她的去路。
“美人儿,何苦独自喝闷酒,不如小哥哥来陪陪你啊。”
颜知渺已有醉态,裙摆随着身子摇晃两下,像朵柔若无骨任寒风欺凌的娇花,扶住一铺子前的灯笼架勉强站稳。
一双醉眼,水色流转。
“美人儿小心些。”纨绔喜欢得不得了,很是怜香惜玉,跨步上前,作势要将人抱进怀里。
下一瞬一道凌厉的剑风就将他掀翻在地,他哀嚎着捂住脸,掌心感受到一片濡湿,鼻尖嗅见铁锈腥气,疼意自脸颊泛开,疼得他嘴角抽搐。
家丁叫喊道:“少爷,您破相了,好大一条口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