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夏,天阳城内。
御书房内,夏明澄看着赵秉从前线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脸色铁青。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充满了绝望和哀求:“……军中瘟疾横行,将士倒毙者日众……恳请陛下速派御医,运送药材,并允臣部撤回后方休整……”
“撤回后方?”夏明澄猛地将信纸拍在御案上,“放屁!让他撤回后方,那瘟疫岂不是跟着回来了?朕的天阳城还要不要了!”
他喘着粗气,来回踱步。
赵秉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亲信将领,且手上兵马更是他的心头肉。
可如今,这支兵马成了烫手的山芋,沾满了要命的瘟气!
“传太医院院判!”夏明澄咬着牙下令。
很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
夏明澄指着老御医:“你带上你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太医,再备上十车药材,立刻起程,去赵秉军中!”
他顿了顿,看着老御医瞬间煞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声音更冷,“告诉赵秉,朕给他派了御医,送了药材!让他给朕挺住!务必稳住军心,就地隔离病患,控制疫情!没有朕的旨意,他的部队,一步也不许后退,敢有违抗,提头来见!”
“臣……臣遵旨……”老御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皇命难违,只能叩头领命,悲戚地退下。
“还有。”夏明澄对旁边的内侍总管厉声道,“传令各州府!所有城池,即刻封禁!严防死守!绝不能让北境的瘟神,踏进我东夏腹地一步!”
此时西南的自治同盟议事厅中,气氛同样凝重。
陈仲、梁议朝、全伏江以及刚抵达不久的袁弼围坐在一起。
“黑死瘟……北境这次,真是遭了大难了。”陈仲捋着胡须,眉头紧锁。
他虽在西南搞自治,与朝廷若即若离,但对这种席卷生灵的大灾,依旧感到心惊。
“严星楚……秦昌……都在里面。”梁议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尤其是对严星楚。
“老袁刚从北境过来,感觉如何?”全伏江看向袁弼。
袁弼脸色有些苍白,神色郑重:“非常凶险,若非真到了万分危急,洛青依怎会亲赴险地隆济城。”
他顿了顿,“秦昌那小子…行事酷烈,如今困守孤城染上瘟疫,也是劫数。”
“唇亡齿寒。”陈仲沉声道,“北境若真被瘟疫拖垮,下面未必不是我们西南。就算不为这个,同为夏人,看着同胞遭此大难,也不能袖手旁观。”
梁议朝点头:“是这个理。我们西南多瘴疠,也储备了一些避瘟防疫的药材。立刻清点库房,挑拣出能用的,分成两份。
一份,走最快的路,送去隆济城严帅处。另一份想办法送去鲁阳秦昌处。能不能收到,看他们的造化。”
他看向全伏江,“全帅,你看?”
全伏江点点头:“全某赞同,药送出去,尽一份心意。至于结果,交给天意。”
很快,几辆满载着西南特有药草的车队,在精锐护卫下,分别驶向危机四伏的北境和鲁阳方向。
红印城中。
现任军侯系魁首,北袍军帅谢至安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把一份密报被重重拍在桌上。
“黑死瘟……皇甫密那老家伙也在黑云关!”他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皇甫密他若出事,对整个军侯系都是沉重打击。
“来人!”谢至安猛地站定,“立刻搜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防治‘黑死瘟’的药方!不管古方还是民间偏方,只要沾边的,都给我找来!誊抄清楚!
再备上我们库里最好的解毒避瘟药材,特别是清心解毒散,多备些!用最快的马,送去严帅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也给鲁阳的秦昌送一份药方和少量药材。就说……北袍军谢至安,遥祝平安。”
他主要是为了严星楚和皇甫密,但既然做了,也不差秦昌那份,算是结个善缘。
天狼军帅府里。
大将王之兴拿着一份情报,快步走进帅府书房:“大帅,北境急报,瘟疫横行,隆济、黑云关、鲁阳皆陷入其中,死伤惨重。”
军帅赵南风放下手中的兵书,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我们那些土司蛮族,常用的那种避瘴气的香囊,里面装的药草,是不是也有点驱秽避疫的效果?”
王之兴想了想:“回大帅,那香囊里的药草主要是艾草、苍术、菖蒲、雄黄粉等,确实有些驱虫避秽的作用。虽然不敢说能治‘黑死瘟’,但让健康的人佩戴,或许能稍阻疫气侵染?”
“聊胜于无吧。”赵南风叹了口气,“立刻命人赶制一批,要最好的料子,药粉塞足。凑够…凑够三万个。派一队精干骑手,日夜兼程送去隆济城,就说天狼军赵南风、王之兴,略尽绵薄之力,愿北境军民早日脱厄。”
而同在东南的广府军帅府内。
“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啊!”广府军帅陈近之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酒杯都洒了,“严星楚!秦昌!陈彦!叫你们在北境打生打死,争权夺利!这下好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下瘟神,把你们一锅烩了!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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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的心腹将领也陪着笑:“大帅说的是!让他们狗咬狗,这下全咬出瘟病来了!最好全死光,北境空出来,说不定将来……”
“嘘!”陈近之止住笑声,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看笑话归看笑话,咱们自己可得把门户看紧了!传令下去,各城各堡,给我把门关死了!谁敢玩忽职守,放进了瘟神,老子灭他九族!”
他幸灾乐祸,但也绝对避之不及。
广府军隔壁的静海军帅府里。
静海军帅贾宏的反应与陈近之如出一辙,听闻消息后,连连冷笑:“天意如此!北境那群杀才,戾气太重,惹得天怒人怨!这黑死瘟就是老天爷的惩罚!让他们斗!使劲斗!最好斗得同归于尽!”
他同样严令封锁领地,严防死守,坐看北境在瘟疫中沉沦。
而在北面的恰克草原上,当北境发生瘟疫的消息传到恰克汗王金帐时,引起了一片恐慌。
“瘟灾!鹰扬军那边爆发了能让人浑身烂掉死掉的黑瘟病!”牧民们奔走相告,脸上充满了恐惧。
他们对瘟疫的畏惧,远胜于刀兵。
汗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召集各部首领:“上天降下灾祸!南面是死地!传本汗命令:所有部落,立刻拔营!向北!向更远的北方草场迁徙!远离鹰扬军的防区!没有本汗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南部边界百里之内!违令者,逐出部落!”
整个恰克草原瞬间动了起来,牛羊嘶鸣,勒勒车吱呀作响,庞大的游牧族群带着对瘟疫的极致恐惧,如同退潮般向北迁徙。
而此时的青石堡,陈彦站在青石堡最高处的望楼,寒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堡内,焚烧尸体的黑烟日夜不息,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绝望的味道。
父皇陈谅的信,像催命符一样,已经来了第三封!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焦灼,核心只有一个:让他立刻、马上、不顾一切地返回东牟,安排了一处海岛给他!
陈彦紧紧攥着最新那封密信,他何尝不想走。
留在这里,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边缘行走。
看着青石堡,在瘟疫的侵蚀下渐渐失去活力,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比面对严星楚的大军压境更甚百倍!
但是,他能走吗?
他走了,青石堡怎么办?李磐那一万多被瘟疫缠身的部队怎么办?东海关、云台城、乃至东海关怎么办?
他太清楚了。
只要他这个东牟太子一走,失去了主心骨和强力震慑,这些被瘟疫和恐惧折磨的东牟军队和地方势力,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青石堡很可能不攻自破,那些被东牟占领的城池,为了活命,转头就会向鹰扬军献城投降!
他和他父皇苦心经营多年,在北境夏国打下的这片基业,将瞬间化为乌有!
更让他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的是严星楚没走!
非但没走,他的妻子洛青依,竟然在这种时候,带着人亲自到了最危险的隆济城!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陈彦心上。
洛青依敢在这时候到瘟疫中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有对抗瘟疫的决心和……可能存在的倚仗!
他认为洛青依敢去,绝不仅仅是夫妻情深,她必然有所准备!
如果自己这个东牟太子,在严星楚和他妻子都坚守前线的时候,灰溜溜地逃回东牟……那对东牟的军心士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陈彦怕了,抛弃了他们!
“严星楚……洛青依……”陈彦望着隆济城的方向,眼中布满了血丝,有疲惫,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决绝,“你们敢赌命…好!本宫奉陪到底!”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帅府。
铺开信纸,提起笔,蘸满了浓墨。
“父皇在上,儿臣陈彦顿首:北境瘟灾肆虐,儿臣心如刀绞,深知父皇拳拳爱子之心。然,青石堡乃我东牟北进之根基,数万将士浴血所得,岂可轻弃?
若儿臣此时离去,军心必溃,基业必倾!儿臣身为东牟储君,当与将士共患难,岂能临危而逃,弃袍泽于死地?此非儿臣之志,亦非父皇所望!”
他笔锋越发凌厉:“恳请父皇,火速派遣国内最高明之御医,星夜驰援青石堡!另,请父皇手谕,征召三德寺高僧大德,速来北境!瘟疫横行,军民惶恐,非但需医药救命,更需佛法安定人心,驱散恐惧!待瘟神退去,儿臣自当回京,向父皇请罪!儿臣陈彦,泣血再拜!”
写完最后一个字,陈彦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将信纸封好,交给最信任的亲卫:“八百里加急!务必亲手呈交父皇!”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恐惧和疲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传令!堡内所有还能行动的军官,立刻到议事厅!本宫要亲自部署防疫!从今日起,青石堡,死战不退!瘟神不退,本宫不退!”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穿透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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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济城的空气带着生石灰的刺鼻和焚烧尸体的焦臭。
划分三区的木栅如同生死的界限,冰冷地矗立着。
城西旧校场疫区宛如人间地狱。
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密密麻麻,呻吟声、咳嗽声、绝望的哭泣声日夜不息。
不断有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送往远处的焚化点,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穿着厚厚粗布罩袍、戴着面巾手套的医者和少量胆大的士兵,如同行走在尸山血海中的幽灵,穿梭其间,分发着浑浊的汤药,处理着秽物,眼神疲惫而麻木。
洛青依是这片地狱里最忙碌的身影。
她亲自检查重症者的情况,调整药方分量,指导医学生们处理伤口和污物,嗓子早已嘶哑。
那双沉静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依旧专注而坚定,像黑暗中的一盏孤灯。
“洛先生!东三区那个高热不退的百姓,灌下清瘟汤后,呕血好像少了一点?”一个年轻的医学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跑来汇报,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洛青依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碾:“带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向那个窝棚,仔细检查着那个瘦弱百姓的口鼻和皮肤,又搭了搭脉。
那名百姓的呼吸依旧急促灼热,但呕出的血沫颜色似乎不那么暗沉了,皮肤上的黑斑蔓延速度似乎也缓了一线。
“继续喂药,随时观察!”洛青依快速吩咐,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微弱的“好转”可能是药物争取到的时间,也可能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她不敢有丝毫乐观。
在城南废弃粮仓设置的疑症区内同样压抑。
这里聚集着所有发热、寒战但尚未出现明显黑斑的人。
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他们互相猜忌,一点咳嗽声就能引起一片恐慌的骚动。
洛青依派人同样每日巡视,分发预防性的避瘟汤,安抚人心,同时严密监视着任何可能恶化的迹象。
洁净区相对好一些,但恐慌的气氛无处不在。
街道上行人稀少,个个行色匆匆,用布巾捂着口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按照洛青依的强制命令,家家户户每日清扫,泼洒石灰,沸水煮食,勤洗手脸。
后勤司的大灶日夜不息,熬煮着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避瘟汤,按户分发,强制服用。
帅府内,严星楚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他坐镇中枢,调拨着一切能调动的资源:粮食、柴薪、药材、人手。
洛天术从归宁、武朔等地紧急调拨的第二批、第三批药材艰难地运抵,成了维系这场生存之战的生命线。
史平带着亲兵,如同救火队员,哪里出现因恐惧而产生的骚动或对隔离政策的抗拒,他们就扑向哪里,用最冷酷的军法维持着脆弱的秩序。
“大帅!田进将军急报!营中今日又焚烧了七十三具尸体,发病者新增一百二十余人……军心浮动,已有数起小规模炸营,被弹压下去了……”
史平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严星楚看着地图上田进部营地的位置,又看看隆济城,平阜城,黑云关,再看看鲁阳、青石堡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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