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整个人震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见小六以一种奇异而扭曲的姿势,折叠团缩在酒坛子里。
他四肢像麻花一样,和躯干胡乱拧作一团,只露着一张极其恐怖骇人的面容朝上。
他的眼睛爆裂出血,嘴巴大张着,让人似乎能听见那绝望的惨叫。
他整“团”人浸在浓稠温热的油脂里,皮肤全部碎裂成红白交错的样子,呈现出“熟肉”的恐怖。
霍帮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云琛动作僵硬地将酒坛盖子盖好,缓缓抱着酒坛往回走。
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霍乾念便瞧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叶峮和花绝自然也注意到,迅速交换眼神,上前去迎云琛,替她抱住酒坛。
谁知二人齐齐用力,云琛的手却像长在酒坛子上一样,竟拽不动分毫。
双方不杀起来就是最好的场面,玉家阴险狡诈,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叶峮向霍帮护卫们打手势撤退,众人护着霍乾念慢慢退向大门。
将出大门之际,玉阳基不怀好意地叫道:
“和谈之后还有许多约书来往,以后就请云琛护卫前来相送吧!”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霍乾念倏然变脸,阴沉面色之上,一双眼神像刀子似的闪着杀意寒锋。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只怕此刻玉阳基已经成筛子了。
霍帮众人护卫着霍乾念,一路警戒回到霍府。
叶峮突然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没干,大叫:
“小六呢?怎么把小六忘了?”
花绝也大喊着“糟糕糟糕”,连忙起身向外走,似乎是想再去玉家一趟,把小六接回来。
谁知刚走到门口,却听“咔嚓”一声巨响,云琛手里的酒坛终于重重落下,爆碎在地。
无数锋利的碎片之中,只见一个裹满油脂的东西停在地上。
那么高高壮壮的小六,此刻已变成一团僵硬的“人球”,再也不会动了。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四周陷入绝望的寂静。
花绝呆呆地走上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声音,试探地叫了声:
“小……六?”
在看清小六的脸,确定真的是小六后,花绝两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发出刺耳尖锐的哭嚎:
“小六!!!”
这一声仿佛终于唤醒云琛,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猛地向大门外冲去。
几乎同一时间,霍乾念急声大喊:
“摁住云琛!!快!!”
四五个护卫扑上去阻拦,但根本拦不住已近疯狂的云琛。
她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毫无理智地挥拳砸向面前一切,嘶吼着:
“让开!!让开!!!”
叶峮根本顾不得伤心,第一时间扑上去卸了云琛的隐月剑,和几个护卫合力才将云琛摁趴在地上。
云琛用尽全力挣扎踢打,力气大到三个人都难以控制。
她的脸紧紧贴在地上,眼泪将满脸尘土都和成了污泥。
她死死瞪着门口的方向,脸庞和脖子全部青筋暴起,涨红得像要滴血一般。
隐在暗处的不言也冲了出来,手脚并用抵住云琛脊背,却又怕弄疼她,只能从后抱住她的肩膀,哭道:
“阿琛!不能去啊!已经和谈了!你现在去玉家只能送死啊!!”
四肢和身体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云琛终于放弃挣扎,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她想要呼喊小六的名字,出口却只有撕破喉咙的一个字:
“啊——”
“啊——”
声声哀嚎泣血,一声更比一声摧人心肝。
见云琛不再挣扎,叶峮和不言趴在她身上,也一起放声痛哭。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小六的豪言壮语:
“混得好的,便是富贵披身!闯出一番大事业来!”
“我是小六亲卫!你们尊重我一点!”
“你们等着,看我立个大功回来!”
“云哥,下个月我就满二十啦,可以成亲啦!”
一切仿佛还在眼前,却又什么都不在了。
小六穿着那不合身的衣服,那只穿了一日的旧亲卫服制,永远停在了十九岁。
荀戓那长命锁,到底没能护住小六。
小六的死,引起了南璃君和手下一众大商的群情愤慨。
不只是因为小六的死状太过惨烈恐怖,让人难以想象他究竟在那狭小幽闭的酒坛子里哭喊了多久,又怎样眼睁睁地看着滚烫的热油朝自己倾泻而下。
更是因为小六的死,无异于给了南璃君和众大商脸上狠狠一巴掌。
可玉阳基已签下和谈约书。
所有人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硬生生咽下这口血。
只有云琛做不到咽下。
她犹如一头失了神智的野兽,不吃不喝也不睡,只瞪着猩红的眼睛,一次次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府,满脑子只有为小六报仇这一件事。
直到所有看守她的护卫们都已精疲力竭,叶峮、花绝和不言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着她哭了一夜又一夜。
直到霍乾念捧着她的脸,抵在她额头,对她说:
“总有一天,我们会送玉阳基下地狱,琛儿,求你再等一等……”
她终于失去所有力气,烂泥般瘫倒在地上,脸上布满新旧难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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