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根本不需要他摆低姿态。

只是主动拨打电话，外加‘嗯’了两声，就击得沈确丢盔弃甲，泣不成声。

从沈确意识到自己失态，胡乱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然后慌张地解释：“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主要是因为、因为你现在和我说话的样子……好像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

“阿余你知道吗？你刚才‘嗯’那一声，就和以前我熬夜打游戏和你连麦时，你半睡半醒的回应一模一样，就连呼吸频率都一样……”

到莫名其妙地突然转折进了认错模式。

“我知道我是垃圾，是败类，明明我也很喜欢你，但偏偏要摆出一副看不上你的傻逼样子，装出一副都是你在缠着我，我可怜你才屈尊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我错了，我傻逼，在你奶奶需要手术费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居然想的不是要帮你，而是想着怎么样可以借此机会拿捏你，应该和你谈什么条件好。”

“还有什么说你比不上我前男友白月光的话……都是狗屁！阿余，你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万倍，不对……你们根本没有可比性，我拿你去和他比较都是在侮辱你。”

说着说着，沈确甚至开始祈求祝余。

“我保证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阿余，可以不要再无视我不理我了吗？哪怕以后你就把我当条狗也好啊，阿余，高兴时就给我扔块骨头，不高兴时踹我两脚，只要能理理我就好，求你了，阿余……”

……

像是祝余随时会挂断电话，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倾吐心声的机会似的。

沈确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颠三倒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也是沈确说得快，不仅没有卡壳，甚至说了这么多字期间基本没换过几次气，反倒证明了这不是提前准备好用来糊弄祝余的假话。

他是真的在后悔，在认错。

隔着电话，祝余仿佛能看到沈确涨红着脸，抱着电话笨拙解释的模样。

很可怜，可怜得令祝余感到烦躁。

明明这意味着事情很顺利在朝着原本设定的走向发展，只要祝余回一句‘原谅你了’，他们就可以复合了。

可祝余却说不出口。

【怎么了宿主？】系统问。

【我有些混乱。】

祝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听到沈确哭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是原主残留在这个身体的反应。

和第一次去医院见到祝奶奶时会莫名其妙地落泪相同。

可后来他又仔细想了想。

不对，和原主无关，是自己在因电话那头痛哭的沈确感到不适。

【他的哭泣和低姿态看起来太真诚了，脆弱、无助、像个弱者。】

可如果沈确是弱者，那盘算着引诱他上钩的自己又是什么？

【衬托下，我反倒成了阴险狡诈的坏人。】

系统狂摇头：【您怎么会是坏人啊，您只是想要揭露他的罪行，

【您不过是太有同理心了，所以才会被他哭得两声所迷惑，心软，并陷入混乱。】

【我心软了吗？】

祝余被系统的话吓了一跳。

他怎么可以对沈确心软？

就因为沈确哭了吗？

热知识，鳄鱼在撕咬猎物时也会分泌大量眼泪去润滑眼球。

面对勒索二十万，并把原主逼到自杀的罪犯，自己竟然只是因为罪犯落了两滴泪就犹豫了？

祝余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不齿和愧疚。

他刚刚每犹豫的一秒，都是在向曾经那个绝望的祝余捅去第二刀。

任何对加害者的宽容，都是对逝者意志的背叛。

系统听到了宿主的想法，心疼地叫停。

【不要这么想啊，您会觉得心软很正常，因为沈确现在所表露的一切情感都是真实的，不算是鳄鱼的眼泪，他是真的爱原主，也是真的在后悔，在这样真实情感的夹击下，大多数人听到了都会动摇。】

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不需要苛责。

像是家暴者在施虐后的忏悔，哪怕是被家暴者本身在面对那个朝自己施虐的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都有可能会动摇。

【您不要因此自责，也不需要去再这件事上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毕竟您现在又不是在审判沈确，而是在想办法做一面镜子，将他真实的那一面曝光在大众面前。】

【至于他是否该受罚，又该受到怎样的责罚，那会有法律去衡量。】

……

听完系统的一番话，祝余的情感与逻辑总算自洽。

是的。

自己只是证据的收集者而非审判者。

所做一切事的目的只是要帮原主还原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