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话的人虽看不清脸, 可听声音许明月也认得,是在国外留学时学农业机械化的中年人。
许明月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主动开口和她说话,点头说:“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 地址也选好了,等规划好猪舍建设图, 就开始建猪舍。”
许明月偶尔会和孟福生在船上说一些事情, 对养猪场的规划等等, 她和孟福生都是用普通话沟通,这些人能听懂倒也不奇怪,只是平常他们都只安静的听着, 从不开口说话,今天倒是难得的开口说话了,她便也笑着问:“郑老师是有什么要教我吗?”
‘郑老师’三个字让刚刚出声的中年男人一下子沉默起来, 半响苦笑道:“许主任还是别这样称呼我了,我算什么老师?”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 他们现在都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年轻黢黑的女子, 就是蒲河口现在的实际一把手,能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许明月就笑着问:“那不知是怎么称呼您合适?”
郑姓男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黑压压的大山,和河面上平静无波, 却又仿佛内藏着可以随时吞噬人命的巨兽一般的大河, 说:“往事已矣, 你如今便叫我郑大河吧。”
就像这姑娘说的, 乱世已至,他现在就想大河的这边苟且偷生,他儿子女儿还没有消息,他还得活着, 过去的名字只会带来灾厄,就让过去的都过去吧。
许明月自是知道他真名叫郑济河,振济山河,下放的名册上都有写,但她也没深究,反而从善如流地笑着喊:“大河叔,我知道您之前是学农业机械化……”
郑大河打断她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之前听你和孟技术员说要在蒲河口建养猪场,不知道我能不能在你养猪场里当个猪倌儿?我虽没真正养过猪,却对你所说养猪场模式还有些了解。”又问:“你养猪场的建设图纸画好了吗?”
星光下的许明月眼睛倏地一亮:“大河叔会?”
黑夜中,许明月看不清郑大河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里略带一丝苦笑,说:“养猪也是实现农业机械化的一种,我又怎会没有见过?”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之前听你和孟技术员说的养猪场的污水处理系统,恐怕还要用到机械,这机械可不好采购。”
他都不敢说‘买’这个词。
寂静的河面上,只有孟福生在乌篷的后面无声的划动着船桨,船桨掠过水面时,发出轻盈的水声。
许明月原本是坐在距离孟福生很近的船头的,夏季炎热,乌篷里面不光闷热,光线也不好。
她身体往乌篷里坐近了些,问乌篷里的人,说:“你们知道湖海塘水电站吗?我记得湖海塘水电站的水轮发电机就是来自一个名叫‘南屋电气公司’,这个电气公司能有水轮发电机,相比污水处理机械也能弄到吧?”
许明月这话一出,直接让刚刚还稍微轻松一点的氛围,顿时紧张了起来。
乌篷里的几个人都没有想到,远在大河以南这样一个偏僻落后与世隔离的偏远小山村里,会有人知道漂亮国的‘南屋电气公司’,甚至精确的知道湖海塘水电站的发电机就来自‘南屋电气公司’。
他们这些人,过去哪个不是和外面还有联系的?若非如此,他们过去与外国专家们讨论技术交流的信件,又怎么会成为了他们落入深渊的催命符?
他们这些人,不是家中有外文的信件,便是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全外文方面的书籍,哪怕都是技术类的书籍,可在这种时候,哪怕只是一本小说,都是罪孽。
船上一时安静的只有船桨滑动水面发出的声音。
半响后,郑大河沉闷的声音才从乌篷中传出来,说:“污水处理系统也不麻烦,你到省城的机械厂,带回来一些简单的设备,我也能给你做个简单的污水处理系统出来。”
许明月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货,本以为他们都是水电方面的专家,居然连养猪场污水处理方面的事情都能一起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