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蒲河口,先把阿锦安排给了孟福生,让他接着给阿锦上课,自己则去找了许红菱,问她对张医生的安排。
得知张医生已经去了医务室,便也跟着转进了医务室。
从早上吃完早饭,和她一起下放来的一群人都被带走了,唯独留下心中忐忑惶恐不安的她。
当她孤身一人跟在许红菱身后的时候,她脑中划过万千种可能,将各种最坏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心想大不了就是一死!
随机又不由失笑,自己都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太婆了,又会对她怎么样?只一副破败身子而已,随时都能进棺材了。
想到自己含冤而死的老父亲,张医生不由凄然一笑。
直到她被带进了一间说大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小办公室。
许红菱爽朗地笑着介绍说:“明月主任说这是你以后的办公室。”她用方言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你说话你听不懂吧?”她指着木桌后面的椅子,说:“你先在这坐一会儿,等明月主任回来了,由她来跟你介绍,你可以自己在这里参观一下!”
许红菱的方言很重,哪怕她已经努力的学着厨房工作的北地嫂子门学习北地话了,可三十年的语言习惯并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好在张医生本身就是省城人,虽不会说,连猜带蒙,也是能听懂的。
许红菱走后,她独自一人坐在这个干净狭小的医务室内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许红菱再次到来。
这次她是拎着一壶凉茶过来的,用一个黑色陶壶提着,陶壶上有个可以拎的竹藤编的把手。
她麻利的把凉茶茶壶往桌子上一放,大嗓门地说:“天热,我们蒲河口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荷叶多,这是我们今年新炒的荷叶茶,白天堤坝上暑期重,喝点荷叶茶消消暑气。”
她将竹杯放在桌上,给张医生倒了杯水,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张医生看着崭新的竹杯中清新淡雅的荷叶凉茶,有些发怔,不敢想象那些晦涩如黑夜般的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她轻轻端起竹杯抿了口茶。
开水是早上一大早厨房的嫂子们起来煮的,这样的茶水从荷叶长出来后,就一直在煮给挑堤坝的人当水喝。
本地人常喝生水,自从许明月来了这里后,就不让他们喝生水了,每天都煮凉茶,冬天就煮姜茶,有时候趁着没人,许明月还放些碎冰糖到茶壶里,糖虽不多,可过来喝水的人,还是能品尝出丝丝甜味。
偶尔他们砸吧着嘴巴,品尝那若有若无的丝丝甜味,“还是我们蒲河口的水好,水都是甜的!”
没人怀疑里面放了糖。
糖多金贵啊!
可就这么偶尔的一把碎冰糖,让这些人习惯了来岸边喝木桶里煮熟的开水。
现在夏天了,换成了口味略微有些苦涩的荷叶茶,他们也能从荷叶茶内品尝出不一样的味道。
送到张医生这里的,便是早上烧好,放在黑陶壶里的凉了的茶,还有些余温。
许明月回到蒲河口,就是见到张医生在医务室里握着杯子,看着窗户外面发呆的样子。
许明月笑着进去问张医生:“让张医生久等了吧?”见张医生起身,她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说:“这间医务室从这座劳改农场规划最初,就规划好的。”
张医生不知道这座坞堡式监狱就是许明月画图规划建造的,只沉默的看着许明月,不说话。
许明月起身领着张医生出来:“这外面其实是患者们的等待室,到时候我叫人在这里打上一些竹椅、竹床,一些不那么严重的病人,在这里就可以医治、休息。”
这是结合了几十年后的县镇卫生所的模样规划的,外面就是不严重的患者挂盐水的地方。
接着许明月带她到里面去,“这间是您的办公室,您刚刚也看过了,患者在外面排队,到这里来就诊。”又推开后面的门,指着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是检查室。”
这时代很多针都是打在屁股上的,不方便在外面大众广庭之下扒裤子打针的,就需要隐私一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