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金虎其实不明白什么长远的眼光, 也不懂什么两岸的经济,他只知道一点,大河以南苦交通不便久矣!
数百公里长的堤坝, 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能完成的,它要费尽两代人的心血, 这是一个长期而伟大的工程。
许金虎过去从未想过, 与河对岸通路这件事, 能在自己手上完成,现在有了机会,不论是他, 还是江家村的江天旺,都十分积极的促成这件事。
还有些人在拿劳民伤财和不应该通路,应该将大河以南的人拘在一地, 省的引起不必要的混乱说事,被许金虎一把拍在了桌面上, 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怒骂:“要你出人出钱修了吗?你要不要来和我大河以南的百姓换下位置,我到你们漯河湾, 你来我们大河以南?你们大河以北的路都修通了,也没见人到处瞎溜达引起混乱,怎么我们大河以南就引起混乱了?你们漯河湾走出去是不用开证明是吧?”
他原本就生的人高马大, 在三年灾害之后, 一群人都瘦的皮包骨的年代, 他靠着蒲河口的粮食和河蚌、鱼虾, 虽不说雄壮,却也结实,本就气势凶悍的他,一发起火来, 旁边的人顿时就吓到了,纷纷上来劝:“老许,老许,不至于,不至于,大家不都是在商讨吗?”
“这是商讨吗?就是见不得我们大河以南好,都说了,我们自己出人出钱,还在逼逼赖赖,简直是找……”他原本想说找打,眼看着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在,改成了:“……找骂!”
他唱黑脸,江天旺就唱白脸。
他对县委书记和县长哭道:“张书记,刘县长,你们都是我们吴城经年的老书记,老县长了,也知道我们大河以南是什么情况,大河以南穷啊,都说我们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可要不是因为穷,哪来的刁民?别的不说,光是我们这三年往上面调走了多少万斤粮食?有几千万斤了吧?可大河以南不止我临河大队一个大队啊,和平大队,建设大队,还有大山里面无数个山里人,过去我只是临河大队一个大队的大队书记,别的地方我也管不到,现在我是整个水埠公社的书记,我就有责任和义务,带领整个水埠公社,整个大河以南的老百姓,不说发家致富,至少别像过去三年那样,再发生饿死人的惨剧了,你们是不晓得,这三年大河以南的山里人,是过的什么苦日子,饿死了无数人啊!”
说到后面,江天旺简直潸然泪下。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往大山里去过。
大山里那都是人吃人,别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了,就是再多几个人,他们也不敢进山里去啊!
临河大队组织民兵小队巡逻的那段时间,主要防备的就是大山里的来人,有亲戚是大山里的,出来后和他们说起大山里的惨状,真真是惨不忍睹。
要是他们能有个可以出山的地方,哪至于像养蛊一样,被困死在大山里,过着人吃人的日子。
江天旺虽然自己没去大山深处,却不妨碍他拿这事说事,哭的凄惨真切。
张书记和刘县长虽都是县委副书记和副县长升上去的,是吴城经年的老书记,老县长,但他们常年在吴城周围的公社待着,哪里会去水埠公社的大河以南?别说张书记和刘县长没去过,就是原水埠公社的周书记都没来过大河以南两回,还是孙书记,管着整个公社的生产问题,去过大河以南几次。
没有生在交通不便的大山里的人,永远不懂被困在大山里走不出去的痛苦。
还有人不以为然地说:“咋就出不去了?不是还有船嘛!”
被许金虎一把用笔记本砸了过去,爬上桌子就要去打他:“你畜牲不如的东西,没去过大山里,总听说过冬季大河水位下降的事吧?河水一下降,河里没水,有个鬼的船啊?过去三年旱灾,我们大河以南的人就被困在山里三年!要不是我蒲河口有粮食,上面的人用人力往河滩拉船,粮食都拉不走,你个狗日的说这样的话!”
他挥着拳头就冲过来,被一群人拉着他爬上桌子的双腿双脚:“老许!老许你冷静点!说话就说话,别打人啊!”
又说桌子对面说话的人:“老王,你说你,好好的惹老许做什么?要是没有老许在蒲河口农场种的红薯,你五羊公社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此地有哪个公社没有收到过蒲河口农场生产的粮食?都记许金虎的恩。
县委张书记和刘县长面对许金虎的野蛮也皱着眉头,可他们都在此地待了多年,就像江天旺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河以南的刁民之刁,那是整个吴城都鼎鼎有名的,这许金虎就出自大河以南,可以说是大河以南所有的刁民头头,都习惯了他的这副野蛮做派,反而都去责怪那说话的人:“许主任和老江都说了他们自己大队出人出钱,你就别多话了,都是要修堤坝,宽一点窄一点也费不了太多事。”
张书记对淡定在一旁看戏的水利局的专家们说:“对水埠公社许主任和老江的提议,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这要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