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翊点点头,侧身给她让路。
朝汐说完,沉了口气,跟随着自身后而来的刘筑全提步往宫里走去,一行人在朝阳里赶奔金殿。
此时的太和殿里,桑晴无所畏惧的一番言语又是引起了一阵朝臣们慷慨激昂的舌战,什么“朝令夕改”、“功高震主”又或是什么“牝鸡司晨”、“目无君王”再次被轮番提及,桑晴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小皇帝头上牌匾刻着的“建极绥猷”四个字——上对黄天,下对庶民,承天而建立法则,抚民而顺应大道。
这场七嘴八舌的混战,全都在刘筑全那声响彻凌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觐见”里熄了火,大殿上一时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朝汐刚一进来就对上了桑晴急切的目光。
七天,整整七天,她的子衿被关在天牢里整整七天了,这七天里既没有药也没有针灸,她不知道中途朝汐的憬魇有没有发作过,发作时又是怎么熬过去的。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朝汐勉强对她笑了一下,桑晴的眼里全是难以言表的风起云涌,朝汐怕自己再看下去可能就忍不住会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跟随着刘筑全的脚步,朝汐在台阶下定身而立,她把目光轻轻地掩住,冲着桑檀行了个常礼,宠辱不惊的模样看上去好像并不是从天牢里刚被提出来的。
殿上一干人等见她这架势不免又炸了锅,一个个吵嚷着朝汐“目无君王、不知礼数”,朝汐也不回话,静静地站在原地。
桑檀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接连罚了好几个带头谏言的朝臣后才宣布退朝,片刻不停地将满朝饭桶和嘴上功夫了得的嘴炮都赶了出去,朝堂之上只留下了朝汐、桑晴以及一干带兵的将领,连夜商谈京城防务及前线事宜。
罢免兵权两年的楚河水师提督韦渊再度出山,京城一干防务连同京郊大营一概交由韩舫负责,朝汐率朝家军剩余将士远赴津门,皇宫里通明的灯火照映着整条长安街,亮了一夜。
一天一宿,又熬过了个五更天,御膳房后院里养的鸡都报了三回时,顶着黑眼圈的桑檀才终于放了人。
临走的时候,桑檀单独叫住了朝汐。
大殿里被屏退了左右,就连刘筑全也被支了出去,一君一臣,一站一坐,二人面面相觑,他们像是沉寂在无尽的深海里,谁也没准备先开口说话。
迷蒙的天光透过窗棂隐隐漏进来,朝汐站在台阶下,她的面容被逆光吞噬,晨曦在她的周身笼了一层淡淡的白金亮光,桑檀坐在龙椅上往下俯视,看得有些晃神——七日前,也是在这太和殿里,他大发雷霆地将朝汐关进天牢,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她按了个谋反的罪名,七日后的今天,又是在这,他却不得不用一纸调令将这个被疑心谋反的将军从天牢里放出来。
南珂罗进京假意示好之时,他让朝汐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以为整个大楚没了她就不行,可现如今,西北城池接连失守,太后连同柳相连夜离京投奔敌国,南珂罗大军压境,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这偌大的楚国,没了她朝子衿,真的就不行。
桑檀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看着朝汐的眼神也愈发闪烁,最后却也只是含糊着说了句:“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