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恢,我走了。”邵勋朝他挥了挥手。
“走了。”糜晃洒脱地笑了笑。
几片落叶缠缠绵绵于萧瑟秋风中落入了尘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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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昭阳殿之后,庾文君迎了上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邵勋一把抱入怀中。
她有些欣喜,更有些害羞,因为太子夫妇刚带着孩子过来,还在里间呢。
不过在感觉到邵勋抱得很用力之后,又轻轻反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胸口。
许久之后,邵勋松开了妻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微有皱纹的眼角,仿佛要将其抚平一般。
“抚不平了。”庾文君轻笑一声,道:“不过——”
“不过什么?”邵勋问道。
“夫君你年年月月为我抚,兴许就抚平了。”庾文君说道。
“好。”邵勋亦笑道。
这个时候,他才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却见太子夫妇刚带着儿子出来,见到爷娘抱在一起后,又慌忙避开。
庾文君轻轻推了邵勋一把,道:“都被看到了。”
邵勋不以为意,直接坐了下来,看着院中渐渐暗淡的天色,喃喃自语道:“就只有最后一件事了。”
庾文君一边招呼宫人准备饭菜,一边说道:“什么最后一件事?刚刚答应我的就忘了。”
邵勋惫懒地靠坐在胡床上,只笑不语。
这辈子答应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都记不得了。
“阿翁。”钧衡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乖孙过来。”邵勋张开手,笑道。
钧衡这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这才是他熟悉的祖父嘛,之前那个一点不像。
“阿爷。”
“大人公。”
太子夫妇走了过来,齐齐行礼。
邵勋嗯了一声,让二人坐下。
太子有一点好,只要有空,每天都看望长辈父母。或许因为他是太子,不得不如此,但人嘛,论迹不论心。在这一点上,邵勋还是很满意的。
没过多久,太官令亲自送来了晚饭:粟米粥、东海鱼酢、咸菹……
“吃得惯么?”许是对太子满意了,邵勋难得问了一句。
“吃得惯。”邵瑾回道。
“家宴其实比海陆珍馐还要美味,妾很喜欢。”卢氏答道。
邵勋看了儿媳一眼,没说什么。
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大族之女,又怎么可能吃得惯简单的农家菜呢?偶尔尝尝鲜还可以,但长久吃肯定不习惯。
不过这是庾文君准备的,卢氏根本不敢说什么不好。
在场最诚实的大概就是钧衡了。
邵勋夹了一点咸菹放到他嘴边,他却把头扭开了,直呼道:“醍醐,我要吃醍醐。”
太子脸一板,刚要训斥,却被邵勋止住了。
太官令还在外面等候,邵勋直接将他唤了进来,让取一罐醍醐过来。
钧衡高兴地在邵勋怀里扭来扭去,浑然不顾爷娘责备的目光。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邵勋起身站到殿门口,看着慢慢垂下的夜幕,道:“曾几何时,我就盼望着夜幕降临,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干农活了。”
邵瑾、卢氏对视一眼,不敢轻易回话。
“而今,竟有些怕黑夜了。”邵勋自失一笑,道:“幸好事情不多了,不多了。”
“梁奴——”他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他或甘心、或不甘心选定的继承人,道:“年后我要巡视长安,洛阳这边就交给你了。”
“阿爷!”邵瑾忍不住说道:“舟车劳顿,最是耗散精气。西域多蕞尔小邦,何须亲身坐镇长安?”
“你不懂……”邵勋摇头道。
“阿爷!”邵瑾还要再劝。
卢氏轻声道:“夫君,大人公是想多看看他一手收拾的大好河山。”
邵勋赞许地看了眼卢氏,比刘家那两位强多了,虽然骨子里可能是一样的,但有分寸,这就足够了。
当然,他相信卢氏肯定猜到了还有其他原因,但她没说出来。
“夫君,我随你去。”庾文君担忧地看向丈夫。
“好,带你去。”邵勋没有拒绝,直接一口应下了。
接下来旬日邵勋又回到西苑,带着行将放散的上直府兵围猎、发赏。
十一月上旬,缑氏传来消息:长沙郡公糜晃薨了。
邵勋刚刚回到宫中,闻讯怅然若失,久久无言。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