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

金爵钗 第259节(1 / 2)

“你从前在我家时就没有不习惯?”萧扶光继续顺着他的话继续问。

“夫人并不苛待下人,再说,有郡主护着,臣先前也从未受过委屈。”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抬眸看她,含笑问,“郡主可是想起了从前?”

“从前?什么从前?”萧扶光反问,“当年之事,你若有苦衷,不该说出来吗?你怒而离去,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她想激怒他,想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对她来说无所谓,对景王和光献来说却很重要——她想要明白金爵钗究竟代表了什么,它是一件属于自己的普通至极的礼物,还是赐给未来储君的信物。

然而檀沐庭却不为所动,只是叫了人进来为她梳洗更衣。

宫婢鱼贯而入,檀沐庭从怀中掏出一支黄金钥匙,将她腕上的枷卸了。萧扶光还未来得及再出声相问,便被婢女们诚惶诚恐地搀进偏室。好个体贴周到的檀大人,倒还惦记她从前不敢下水,置了张竹床,叫侍女添上蒸烫的瓦石上去,热水自竹筒另一边荡来,浇得人通体舒畅。萧扶光伏在竹床上,觉得自己好似快要杀青的书简。

若论享受,哪怕王孙公子,都不一定及得上他檀沐庭。

萧扶光伸出手腕,五指张开又合拢,看了一会儿后方才出浴。

檀沐庭坐在莲花座下,见她出来,笑着问她:“怎未上妆?”

萧扶光看了他一眼后反问:“上妆好取悦你?”

以为哄得差不多,没想到郡主还是那个油盐不进的郡主。檀沐庭倒也不生气,若丢了气性,她便也不是她了。

于是他顺着她的话道:“未必是要取悦旁人,对镜时难道不是取悦自己?”

“拿镜子来。”

萧扶光扬手一挥,便有两个婢女将铜镜架在她身前。未施粉黛的面庞清减不少,衬着乌青的发,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平昌。

一支金钗插入发髻中,钗下一颗南珠亮得惊人。

萧扶光认得,这是萧梦生带来的那支金爵钗——或者说,是她的金爵钗。

“好看吗?”檀沐庭站在她身后,俯身看向镜中人,道,“本就是你的东西,还是你戴来最合适。”

“不然呢?”萧扶光道,“萧梦生一个大男人,也戴不得首饰。”

檀沐庭替她扶正了钗,掌下却贪恋柔滑丝缎一般的触感,于是五指探入发中,轻而易举地将垂曳的青丝拢起,又任凭它们争先恐后地泻下,就像她的名字,朝日可见,触不可及,以为自己抓住了,手指一张开,却依旧会逃走。

“喀嚓”一声响,黄金枷再次合上。

萧扶光面有薄怒,却被他扣着颈子拥进怀中。

“阿扶…”他叹息道,“不要生我的气。”

金爵钗在首,发髻有些沉甸甸的,并不舒服,可就因这支钗,已经不知有多少人丢了性命。

然而让她更加不舒服的是眼前的人的怀抱,她以为自己能忍受。然而此刻方知,同样灼热的胸膛,有的人却永远替代不了。

……

一夜风雪,白日未止,出门时已经没过了脚面。去年未降雪,如今怕只是个开头。唯有多备柴炭,才能应今冬之急。

林嘉木披着斗篷,戴着皮帽穿行在雪中。

他在博陵镇见过华品瑜之后,便与其他阁臣一起四处奔走,只想进宫见上光献郡主一面。然而有皇帝诏令与檀沐庭相阻,除却那位俨然是檀党的袁阁老,他们无法靠近神殿——若说法子倒也有,在万清福地前的阶陛上一撞,以死来证明自己相信光献郡主且无不臣之心,便可破开禁制进万清福地。

可是,谁去呢?

第457章

帝都雪大(五十三)

大家人人上有老下有小,若真死了可就不是死一个,几十口子都要跟着遭殃——便是林嘉木也做不来,不为自己想,他也要为祖母和林嘉楠她们想。

而且,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尽忠。

正当林嘉木愁得头秃,几位阁臣思来想去,决心一起闯进去——便是他檀沐庭想要将人抓起来,也不至于会对他们这么多人动手吧?

互相商量了一下,都说这个方法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于是一齐来到万清福地,跪在正中央求见皇帝。

风雪之中众人跪得笔挺,檀沐庭素来友爱同僚,在户部名声倒是不错。同在朝堂,他也是臣子,哪有越过皇帝和郡主对同僚伸手的道理?正是笃定了这一点,众人才敢来。

立在神殿内外的宫人目不斜视,挑着万年灯站在那儿,远看像是一排排木头人。他们似乎从未看到过这几位阁臣,可那么多的人跪在那儿,哪里看不见呢?

阮偲裹着夹袄,抱着手炉,远远地站在上边看,对身边撑伞的小宦官道:“瞧见没有?同样是当官的,为什么檀大人就能坐在里头,而他们这些人只能跪在下头呢?”小宦官弓着腰说自己愚钝,请他细说说。于是阮偲又笑了:“当官和做人一样,得沉得住气,这样才能做到万人之上。”

檀沐庭当然也听到外头的动静,彼时他正在调香,自然不是为他自己——光献郡主再厉害,说破天她也是个姑娘,对付这种姑娘需得刚柔并济,一番压制后再行体贴关怀之事。

“爱跪便叫他们跪着。”檀沐庭头也没抬,“将袁阁老请过来,再让司马炼去御史台走一趟。”

手下得了令,立即散去行事。

阮偲看了看外头飘着的雪,抖了抖衣裳,还是出去了。侍奉的小宦官是新进宫的,天真又单纯,将他当做亲爹侍奉,搀扶着他下了石阶。可阮偲毕竟上了年岁,腿脚慢些,待下了石阶后,林嘉木已经冻成了一块木头。

“诸位大人何苦呢?”阮偲啧了两声后,道,“这么冷的天儿,不在家歇着,偏要来此处——诸位大人该不会以为郡主是来万清福地做客论道的,是您们想见就能见的吧?唉,有福不享,非要在这儿淋雪…”

林嘉木冻得面如刀割,几位年纪大些的阁臣更是开口都难。

林嘉木挺直了上半身,一句“食君之禄,当报君恩”还未说出口,却见阮偲诡异地笑了一下。

“如今内阁还有一大堆烂摊子呢,指着郡主来为你们解决?郡主自己还脱不开身呢!奴劝诸位大人还是早些回去,这会儿到家该收拾的还能收拾,过会儿御史台的人去了,可就说不清喽!”

众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即问:“我们是自愿来,又关御史台何事?”

“谁家没点儿糟心事呢?”阮偲抖了抖肩上的雪说,“先前郡主能逮住别人不放,今日自有人来寻诸位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