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

金爵钗 第218节(1 / 2)

华品瑜计策素来稳准狠,他的法子恐怕不是什么好法子。依着萧扶光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是污蔑司马炼舞弊。只要这盆脏水一泼出去,无论司马炼是否冤枉,本次金榜也来不及收录其名了。

“不必。”萧扶光摇头,“他既有这个本事,又将秦仙媛送给陛下,想来这一路是有人替他早就铺好了的,就是为了将他拱上榜首。此时老师若阻拦他,十有八九动不得不说,还会惹来一身骚。”

华品瑜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便笑了:“难为你如此通透。你说得对,这次他们恐怕是有备而来。”

萧扶光将名单还给他。

她回头望向窗内,小冬瓜正跪坐在床边,尽心尽力地替景王捶腿捏脚,算是为他活动活动身子骨了。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父王竟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慢吞吞地说。

华品瑜也望过去,这是他自殿试以来第一次回定合街,也是第一次看到病中的景王。

“说起来,殿下也当称我一声‘老师’才是。”华品瑜感叹道,“从前我过于轻狂,因他非王储,素来瞧不上他。殿下也不生气,依然以礼相待。其实有时我也在想,既然我命中注定要做帝师,为何不先收了你父王,再培育他呢?可后来我又想,你父王厚待我,我定然抛不下他,若是将来遇到真命天子,我又该何去何从?所以我便拒绝做他老师。”

萧扶光还是第一次听到华品瑜说起他同父亲从前的事,不禁抬起头看着他,期待他能继续说下去。

“我从前常说先帝懦弱,说你父王没出息。”华品瑜微微一哂,像是想起了从前,“可我有没有同你说,先帝懦弱是因为仁慈,你父王没出息却是因他重情。我从来都是嘴上嫌弃,然而我却知道,生在帝王家,最难得的便是这两样。”他伸手摸了摸她头顶,“这两样你占了个齐全,如果我嫌弃你父王,为何又要收你?只是我也不知,这于你们父女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萧扶光垂下头:“我如何能同父王他们相比。”

华品瑜又笑:“你还年轻,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你身边如今可用之人不少,倘若无用,那便换下来。与其怀疑自己,倒不如怀疑别人。只要手上人多,即便是一条狗去坐那个位置,只要放的骨头够多,国祚也能绵延日久。”

萧扶光嗔笑:“老师说的什么话?您在骂人不成?”幸而如今在位的不是先帝,也不是她父王,否则她真要同华品瑜打起来了。

华品瑜道:“我还能骂谁?若不是你父王尽心,这七年早便乱了套了,轮得到他青龙钻出万清福地?我早说那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全身上下除一张脸,就没有一处能看的——你不知道他这两日有多风光,日日来太极殿上座。只是可惜,有些东西命里没有就是没有,譬如他,坐龙椅时不知是扶是靠,脊背挺直还是要倚在背侧,腿平放还是叠放。他一坐上去,尊臀就如坐上针毡,扭捏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还没你来得有味儿。”

萧扶光“噗嗤”一声又笑了。

“他自然没有我熟悉。我自小便在太极殿玩耍,闭着眼都知道每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她道,“至于坐姿…坐在上面还要什么姿势?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好…”

华品瑜又叹了口气,似是为她可惜,“不过,若真如袁峤所言,你在殿试当日便拿出金爵钗,倒也不失是个办法。而青龙帮腔说金爵钗的不是,则是因为他也没有——你信不信,他若真有,恐怕在七年前便插在自己头顶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了。”

萧扶光点头说信。

眼见着时辰不早,华品瑜理了理衣裳,打算离开。

“既然你我说到金爵钗,为师少不得再提醒你一句。”他扭头道,“既然它在蓝家人手上,那么蓝家人一定要速速去寻。小狐狸,你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如果你父亲像现在这样永远醒不过来,那么恐怕只有金爵钗才是你唯一的胜算。”

萧扶光观他良久后一拜到底。

“学生记着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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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九一早,卫士在鸿胪寺前传唱名单,百官身着朝服列队两侧,礼部尚书手捧金榜在前,一路敲鼓奏乐走出宫廷张贴。

京尹手持华盖亲自前往城北清枝胡同迎人。

至此,青龙七年春,大魏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也是最令人唾弃的状元郎。

第375章

淬火焚心(一)

沈淑宁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浑身的血都往额头上冲。

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人也能考上状元?郡主瞎了眼了不成?

沈淑宁气得咬牙切齿,转头问沈磐:“哥,怎么是他,他怎么能考第一?郡主怎么不拦着?!”

相比沈淑宁,沈磐倒是相当镇定。

“此次是陛下钦点,鼎甲不过三人,状元是哪个,全凭陛下喜好,郡主没有插手。”沈磐语调中也满是嘲弄讥讽,“不过,司马炼同秦仙媛那样好,他都舍得把秦仙媛交出去,还有什么换不回的?”

沈淑宁大为失望。

“景王病情如何尚未得知,陛下忽然出了万清福地,连同袁阁老打压郡主。郡主如今四面楚歌,怕是顾不得这些,毕竟没有金爵钗,她说破天也不过是郡主罢了,哪里能名正言顺地同那些人斗?”沈磐说完,起身向外走。

沈淑宁整个人垮下来,唉声叹气地捂住了耳朵不听外面的热闹。

状元被赐朝服冠带,需骑着高头大马游街一圈儿后再回清枝胡同。

往年的状元郎是抢手货,莫说世家贵女,便是公主郡主也都配得。

可司马炼有献妻之举在前,哪怕人再英俊伟岸呢,也没有人敢将自家女眷推进这个火坑里——有人先成家后立业,也有人先立业后成家,愣是没听说过为了立业把自己家拆了给别人的,这不是个火坑是什么?

这还不算,当他经过铜驼街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有人传起状元郎献妻邀宠一事来。

“状元郎的高帽是鸡屎绿色儿的!”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

这就像是给旁人提了个醒儿,眼前的状元郎怕是来得没那样简单——把妻子送给皇帝,皇帝趁着摄政王生病出了万清福地,再钦点妙通仙媛的前夫为状元郎…

帝京长大的百姓在先帝及摄政王护佑下,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人吃饱了就容易闲得发慌,骨气跟着肚皮一起涨。这状元郎来路实在不正,老百姓也没见过他作的文章,谁知道是不是一早就跟皇帝商量好了,只要将妻子送进宫,便能一路保他拿头名?

这怎么想怎么都是一桩桃花交易!

路遇不平事,拔刀一声吼,见着这等卖妻换功名的状元郎,只恨不得白刀子进去红绿黄刀子出来,扎他心扎他胆扎他的屎包子。

扎自然不敢真扎的,可光动嘴状元郎又听不见。

于是有人从后头摊贩的担子里偷了几个鸡蛋,大声喊着便往状元郎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