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

金爵钗 第200节(2 / 2)

他的眼底似乎亮了一下,“‘一样的人’?”

秦仙媛点头:“我从前也跟我师父修行,我能看得出你也是修道之人——你跟檀大人和阮公公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果真来了兴趣。

“檀大人同那些善男信女一样,拜哪个神,是因那个神能带给他好处,能拉他一把,所以他才拜。”秦仙媛道,“阮公公是伺候皇帝的近臣,他拜神是因为皇帝拜,他才跟着的。哪日皇帝若弃了道,他能第一个上去砸了香堂你信不信?”

他被这话逗笑了。

“有意思。”他说,“那我呢?”

“你是真信道,跟我师父一样。五日一辟谷,精气神绝佳,眼睛都是清亮清亮的,不仅如此——”秦仙媛指了指他袖口,“你今天这件道袍同上次我来时一模一样,但是袖口上的纹路不一样。那日是丙子日,你袖子上纹的涡旋;今日是乙卯日,你袖上却纹了夔草。穿戴都讲究五行,你不是献媚皇帝,你是真讲究。”

皇帝抬手看了看袖子,白道袍下果然用金丝线袖了一圈儿的夔草。

他穿什么,完全不必自己操心,自有织造替他做。

只是他并不打算将此告诉秦仙媛,便点头道:“你说得是。”

“师父走前,我也跟着修行。只是师父走后我才发现,修行都是富贵人家的事,普通人连温饱都难顾全,岂非天天在辟谷?”秦仙媛抱胸,颇为自豪道,“所以我不修行,我修己,怎么让自己活得舒坦怎么来。”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如今秦仙媛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视线,自己也越发大胆起来。

“你精神头足,看着也年轻。”秦仙媛问,“你应当比我大一些吧?我今年二十有二,你什么年纪?三十岁应当有了吧?”

皇帝笑了:“你只比我女儿大一些。”

秦仙媛略思索了下,惊讶地捂住了嘴:“呵!你女儿都这样大了么?!”说罢又看了他两眼,感叹道,“果然,果然是修行之人,怪不得这样年轻。”

皇帝又道:“我兄长看上去也三十出头,实则他并不信佛修道。”

“那便是家境富庶能养人了。”秦仙媛说着,又拐到了司马炼身上,“以后阿炼做了大官也会这样吧?”

“自然是。”皇帝点头,依然是一副随和模样。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左右不过是秦仙媛问他保养秘方。皇帝倒也不藏着掖着,一日两餐三眠,打坐炼丹一应告诉了她。

姜崇道来时,二人已是互称道友了。他们言谈间搞得姜崇道一头雾水,心说有华太傅一个道友还不够,这次居然认了位女道友。

临走时秦仙媛还说:“下次我若来,道友可还会在?”

皇帝摇了摇头:“应当没有下次了。”

司马炼容貌与小阁老太过相似,小阁老在朝中树敌颇多。那些人动不得小阁老,八九成怕是要拿司马炼泄愤。

不管他是不是司马廷玉,皇帝都不认为司马炼能平平安安走到殿试。此次传召不过是应檀沐庭请求,他想再试探一番罢了。

第343章

千金不换(十九)

乡试考期在八月,故称“秋闱”。放榜则在九月,此时桂花开得极盛,常称“桂榜”,因放榜日在寅在辰,又称“龙虎榜”。

五首已出,解元是一位屡考数十年的廪生,如今已是年过半百,揭榜时找了半天的名字,最后发现自己竟在榜首,激动之余一口气没提上来,翻起一双白眼直接昏了过去;亚元是早年帝京出了名的神童,十分年轻稚嫩,身量还未长开,看着昏死过去的人依旧是一副淡淡模样,许是天才自小备受瞩目的缘故。

与那二位比起来,三位经魁就要正常得多,甚至有一位不曾出面。然而有些眼尖的发现,那位未来看榜的经魁竟然姓司马。

帝京逾百万人,复姓并不罕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免让人想起去岁一朝跌入尘泥的司马宓父子。

一传十,十传百,有好事的前去打探,这位名唤司马炼的年轻人竟真同阁老司马宓沾亲带故。

清枝胡同口聚了不少人,什么来头的都有,就想看看这位司马公子是何面貌。结果等了半日,经魁没见着,却见了只母老虎——秦仙媛拿着笤帚出了门,将所有人扫出了胡同。

沈淑宁趴在墙头看热闹,看够了后又跳下来,问沈磐:“司马炼的名次居然这样高,是不是郡主的意思?”

她回想起在庄子里的那一日,怎么都觉得这二人之间不简单。

“除了赵元直和几位阅卷官,我们根本就没有接触乡卷的机会。”沈磐摇头道,“此次乡试是郡主一力主持,殿下不过是调拨了人手相助。我与白隐秀在内监视,白弄儿维稳考院,试毕后乡卷连同众考官都被锁在贡院中,吃喝拉撒都不得出自己房间。弥封官要先糊名,誊录官将内容用朱笔重新誊一遍,除此外还要校对、对读,最后由阅卷官交叉审卷。郡主主理后却不光如此,她再加一道,便是要阅卷官在另一张笺上起评语,由收掌官连同朱卷评语一道封起。倘若阅卷官评论出入大,便要重审,避免官员包庇门生。正是因为如此,那名考了几十年都未中的生员才一跃成为解元,因为他胸中有墨,实在不亏。”

“这么严?”沈淑宁惊讶问,“那么说,司马炼也是有些真才实学?”

沈磐虽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应当是了,毕竟多少人考一辈子都没中过。”

沈淑宁很纳闷,她也未见隔壁那家伙怎么看书,反倒是秦仙媛不在时,他常来帮自己的忙。走关系这条路如果说不通,那就是有真本事。

当晚,秦仙媛破天荒请沈淑宁兄妹来家中用饭。

“我们阿炼考中了。”秦仙媛迎头便是这句话,“我们请你和你哥吃顿饭。”

沈淑宁道了声恭喜。

沈淑宁并不是很喜欢秦仙媛,也同她没有多少来往。而秦仙媛起先在邻里中因能替人治些伤疤胎记倒也有一段时日颇受欢迎,只是人处得越久,那些起初看着不错的人便会渐渐暴露他们的缺点,譬如秦仙媛有一个毛病,便是总爱贪些小便宜——被她治好过胎记的那家人已付了诊金,她却常以此为借口麻烦别人,久而久之,邻里之间便不大喜欢同她来往了。

哪怕今日司马炼的名字登了桂榜,邻里们也只是前来同他本人贺喜,连秦仙媛递过的瓜果都不曾接过,更不要说围坐在一起吃饭。

沈淑宁想起司马炼常帮她干活,点头说好。

待沈磐与沈淑宁备了礼敲开了隔壁院门,这才知道又被秦仙媛摆了一道——说是请客,灶台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只有切得好好的菜和肉在一边放着。

秦仙媛看到沈淑宁来,笑得眉眼都弯了:“你们来得早,我正准备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