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

金爵钗 第164节(2 / 2)

少年情人的分别总是充斥着许多不得已,他同小芙说:“你等着,我建功立业肯定会来娶你。”

在那时,建功立业是真,想娶小芙的心也是真。宇文渡本想着,自己没有本事,连拒婚的话都说不出口——不过一大将军的儿子,若是敢说不娶公主这类话,当下就要被拖出去斩首了。倘若有了功勋,谁若是想动自己便要掂量掂量了。

可惜小芙脾气也是一等一的硬,梗着脖子说不等。哪怕知道他是辅国大将军之子,也丝毫不吃这套。

檀沐庭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他本人并未出面,却很是理解自己当下困境。檀沐庭指派了堂弟檀芳前往兰陵,要求宇文渡协助檀芳替他寻桃山老人——桃山老人是个奇人,常驻桃山之上,有时下山为人治病,常常寻其踪迹不得。檀沐庭已入户部,官阶虽不高,却凭着多年来八面玲珑的手段及阔绰的手笔,在只顾修行的皇帝心中占了一席之地。檀沐庭向他承诺,只要助他寻回桃山老人,便可以说服皇帝派自己前去靖虏,同亦不剌山流寇战上一战——别人不知道,但宇文渡的父亲是谁?怎能不知道亦不剌山的处境?亦不剌山在大魏北偏西处,荒凉贫瘠,流寇常骚扰靖虏边塞掠夺物资,却不敢南下,简直是个刷军功的好去处。

找个人罢了,但亦不剌山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去得的。皇帝在朝中份量虽不比摄政王,可这点儿小事还是做得了主。宇文渡又是他的未来女婿,只要檀沐庭开口,皇帝不会不帮。

就这样,宇文渡回兰陵去寻桃山老人。

只是谁知出了那样的意外,檀芳先他一步将人杀死,又做成了肉招待人吃?还将小芙推下了湖?

好在小芙身边有几个水性了得的家仆,跳进湖中将人捞了上来。宇文渡则要檀芳给他一个交代,却亲眼见到檀沐庭把堂弟抽得鲜血淋漓——原是檀芳自以为聪明,便自作主张想将知晓桃山老人下落的人全部弄死。檀沐庭大发雷霆,鞭笞檀芳后又将他关进房中饿了三五日。

同时宇文渡接到了前往亦不剌山的调令。

宇文渡认为,檀芳做事可恶,可檀沐庭却很有分寸,他兑现了对自己的承诺,并惩戒檀芳,可见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抵达亦不剌山后的数月,宇文渡陆续听到消息,说檀芳已死。宇文渡由此认为,檀沐庭是个可靠的人。

亦不剌山是个好地方,三年时间,自己脚踩甘蕉皮从末等武尉飞升四品骠骑将军,升职速度比檀沐庭还要快。同时父亲宇文律也从辅国大将军变成镇国大将军。只是遗憾的是,三年来一直未寻到小芙下落。

而今小芙成了小扶,一字之差,身份地位直逼穹顶。回想起过去种种,宇文渡依然觉得是个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能获得她原谅。倒是司马廷玉横插一脚,令自己同小芙误会加深,那才是个真真该死的人!哪怕檀沐庭有其居心,可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还不够吗?

宇文渡收回思绪,擦了擦嘴角血迹,对宇文律道:“父亲,我回不了头了。”

宇文律到底是过来人,继续骂道:“你莫以为檀沐庭也是陛下的人,你就能信他。告诉你,那是个吃人不眨眼的鬼!那样多的钱,都是吃人血馒头得来的,宣武大街那半条街都是他的,天天都有人家破人亡…人越是在高处,越是不满足,赚了钱想要权,权力到手想要玩弄人心人命。他叫你弄死司马廷玉,他倒好,把自己摘出去了!景王和司马宓不追究还好,若是追究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宇文渡笑了笑:“饮鸩虽毒,可是爹,我已经快要渴死了。”

宇文律气得要翻白眼儿,自己常年在外,妻妾不少,若非全须全尾好好活到大的只眼前这一个,不然早就一脚踹死了这东西。

“好好好,你有本事…”宇文律最后道,“你有本事就真把郡主弄到手,别叫老子瞧不起你!”

宇文渡扫了他一眼,也不行礼,挺着腰杆走了出去。

话同父亲挑明,司马廷玉又死得干净,宇文渡只觉得今日阳光都尤其温柔。

少年恋人如心头血,只要还活着,她就会在心房进进出出,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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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时,林嘉木与云晦珠一同来定合街探望萧扶光。

他们见侧门出去一拨人,不曾放在心上,有说有笑地踏足了郡主居所。

而萧扶光却并未在府中,带着清清与碧圆一道出了门,只剩小冬瓜和颜三笑两个贴身侍奉的。

颜三笑来奉茶,小冬瓜笑道:“二位先坐会儿,郡主马上就回来了。”

林嘉木和善地问:“郡主去了何处?”

小冬瓜面上笑意减了两分,靠近他们二人压低了声音,道:“带人去伏龙岭寻小阁老了。”

林嘉木与云晦珠面面相觑。

“小阁老不是…”云晦珠低声道,“不是早就死了么?尸骨都下葬了…”

“这话咱们说说就好,可不能在郡主跟前说!”小冬瓜道,“凤翔借来的细犬都没闻到味儿,狗的鼻子多灵呀!偏她不信,说什么小阁老没托梦,人肯定还活着。这么多天了,天天都要带着人去伏龙岭转上一圈儿,山都快叫郡主踏平了…哎,大家私下里说,郡主这是魔怔了。”

第278章

驱虎吞狼(四)

林嘉木蹙眉:“还是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的好。”

“那是他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小冬瓜有些委屈,“这话自然也不会拿到郡主跟前去说,但我跟碧圆几个就是想提醒,可哪个敢说起小阁老?就是怕激了她,再生出个什么好歹来。”

云晦珠思索半晌,道:“若有个人能像小阁老一样待阿扶就好了,没准儿阿扶就会忘了他,也不必天天来回奔波。”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哪儿这么容易移情呢。”林嘉木苦笑,“若小阁老不死,别人或许还有些机遇。眼下小阁老没了,他在郡主心中从此无可替代。哪怕日后郡主再嫁他人,年年祭拜的也定有小阁老。”

林嘉木说此话时,云晦珠频频看向他,等他说罢,开口道:“那阿扶若再嫁,夫家须得能容人才是。”

林嘉木笑了:“郡主与其他女子总是不同的,即便容不得,也是她容不得别人,哪里有别人挑拣她的份儿?”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眼下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定合街,只要景王应一声,要重新为郡主选位仪宾,立时帝京上下便有不知多少好男儿争相前来——哪怕都说郡主命硬克夫呢,能托生在帝王家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命?再者牺牲自己一个换阖族富贵,这等好事哪里去寻?三来郡主并非无盐女,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又有谁不想娶呢?

总之,光献郡主是不愁嫁的,甚至说,不知多少人巴着司马廷玉横死,这门亲事就能轮到他们头上。

说话间,萧扶光果然回来了。

她一身劲装踏进院门,粉腮一片香汗,远远地就像覆了层淡金色的光。瞧见二位朋友坐在床边,抬手算是打了声招呼。

仆婢跟上前去,替她脱了帷帽斗篷,拥着她向后走。

小冬瓜上了茶点,对云林二人道:“先前不吃不喝的,这会儿好些了。伏龙岭与帝京天天打个来回少说也有几十里,不吃东西她撑不住呀。我们就劝她,光吃素猴年马月找到小阁老,她听得进去,现在什么肉都愿意尝一口了,也是件好事。”

林嘉木抿唇,过了一会儿又问:“我同云姑娘来时见侧门有府卫列队出门,那是?”

“也是找小阁老的。”小冬瓜见多不怪,“郡主怕小阁老没在伏龙岭,日日指派人去京郊打听呢。要不下面人偷偷说郡主魔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