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又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有小阁老和郝赞清楚吧。”可惜小阁老没了,郝赞又不知去了哪儿,问谁去呢?
老郑同她说罢,告别后便离开此地。
萧扶光眼见着天色不早,便打算离开。
她前脚刚踏出院门便收了回去,又折回司马廷玉房中。
清清与颜三笑再见到郡主时,见她披了件狐狸皮子出来。皮子纯白无一丝杂色,更无刀箭伤口,十分难得。
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九月的天暂还用不到这个,且看是一张完整的狐狸皮,这是郡主从阁老家偷出来的?
司马家的仆人面色也略有尴尬,却当做没看到似的将人恭恭敬敬地送上了车。
她十分珍爱地将狐狸皮围在身上,便是坐下时也要轻轻搭在身后。
就这么一路回了银象苑。
华品瑜看到后当即笑道:“狐狸崽儿裹狐狸皮——唉哟,三舅母的味道!”
开玩笑归开玩笑,实则萧扶光并无什么三舅母。
萧扶光抱着皮子不撒手,说:“这是廷玉当初打算送我的。”
这话一出口,连华品瑜也不敢拿它开玩笑了。生怕一提这个,又叫她伤心。
晚间景王也来了银象苑,见室内多了张狐狸皮倒也未说什么。
景王挥了挥手,所有人便退了出去,留这父女二人说话。
然而未过多久,小冬瓜便听到郡主发怒了。
他看了看周围,碧圆几个也从侧屋内探出了头。
“瞎瞅什么呢?!”小冬瓜驱赶她们,“这有你们什么事儿?!”
小冬瓜是在宫中时间最久的,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将人赶回了屋内,自己坐在外面守着。
郡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小冬瓜拼拼凑凑知道了个大概:司马廷玉一死,维系景王与阁老的牵绊自此消失,景王便觉得没有扶持司马氏的必要,想要收回司马宓在内阁的权利,转而培植其他人。郡主认为司马廷玉是为她而死,最起码不应在此时让人寒心。
小冬瓜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转了个身儿,从袖子里摸出两团棉花给耳朵塞上了。
有人避而不听,然而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
萧扶光还在试图同父亲讲道理。
“若非西大库失窃,廷玉也不会冒险去辽东,更不会出事。如今钱送到,人没了,您这时候又要下阁老的权,若廷玉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景王探出手来想要抚女儿头顶,却被她一掌拍开了。
“爹爹若是个闲王,自然不会这样做。可如今摄政,难处多到你看不见。”他说,“阿扶,你不会的,爹爹和太傅会一点一点教你。首先就是不能感情用事,懂吗?司马廷玉同你要好,可他已经死了,你却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司马宓靠姻亲做上首辅之位,如今姻亲不存,自然就没有继续留在内阁的必要。”
萧扶光倒退两步。
“您的心怎么这么狠?没有姻亲便无用,若我不是您的女儿,我在您眼中是不是也成了无用之人?”
“你的设想太幼稚。阿扶,你是我的女儿,这点永远不会变。”景王慢慢道,“也正因如此,司马宓离开会十分体面。你娘亲走时,爹爹心里的难受不比你少。正因是过来人,爹爹才想告诉你,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能活的。而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先帝遗留的难题,你若不振作,待大敌当前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第274章
云山万重(十)
在萧扶光看来,父亲不应当做事这样绝,最起码要等一段时间,等司马宓从丧子之痛中脱离出来后再说其它。而景王却等不得,对于位高权重之人而言,时间尤其宝贵,每十二个时辰都要掐着点儿用。
景王认为,人死了便是死了,然而活人的路却还要继续走下去。这也是他在丧妻之后仍能将位置坐稳的缘由所在。
可萧扶光与父亲不同的是,她还很年轻。景王看她就如她看孩童课业得了最末等——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于那个孩童来说却是山崩地裂了。
这次是这对父女第一次因意见不合而争吵,争的人是萧扶光,吵的人也是她。景王则一直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最后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离开了银象苑。
司马廷玉一死,父王却要鸟尽弓藏。她既护不住司马廷玉,亦护不住司马氏。此刻萧扶光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为难。
她枯坐在窗前许久。
小冬瓜悄摸来了好几次,也不敢逗她。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郡主,您有一阵儿没去瞧小公子了吧?绿珠托人送信来,说小公子最近闹腾,八成是惦记您呢。”
几个月的婴儿,哪里就会惦记人了?约摸是绿珠听说了小阁老的事儿,不能出山庄,这才打听来了。
萧扶光这才回过神,点头说好。
次日天将亮,她便带着小冬瓜等人一起去山庄。
景王日日早起晚归,父女二人一个屋檐下,然而屋檐太大,若非刻意去寻,实则相见的时候并不多。今日凑巧在府门前遇上,莫说请安问好,郡主连看也未看父亲一眼,径直越过他出了大门。
碧圆几个一脸尴尬,遥遥作揖行礼。
华品瑜咂摸出不对来,问:“你是如何惹了小狐狸?”
景王收回视线上了车,等车帘放下后才道:“她气我要赶司马宓走人。”
华品瑜坐在一边,理了理鬓边白发,说:“的确有些着急,不过司马小儿一死,司马宓的确无用,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招揽,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小狐狸虽小,早晚会明白你是为她好。”
景王:“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