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瓜是个机灵人儿。他也是为郡主好。”颜三笑说着,转身打算将东西放进库房。没走两步,小冬瓜又来了。
“呸!”碧圆啐他,“小阁老尸骨未寒,你就这么上赶着对林大人好?”
“妇道人家,你懂个卵。小阁老死了,咱郡主要一辈子守寡?就算郡主答应,殿下答应吗?早晚还是得找下家。”小冬瓜接过颜三笑手中礼物哼哼着道,“发现小阁老的当天,城中那些排得上号的贵公子们的家仆便开始来定合街晃悠了。你以为说郡主命硬克夫的那些风声都是谁放出来的?”
碧圆一愣:“什么意思?”
“头发长,见识短了么不是?”小冬瓜白了她一眼,得意道,“说咱郡主克夫,有人信了,他们便少个对手,可那些不信命的呢?再者,有句老话说得好哇,富贵险中求!那些信的,也抻着脖子要来打听呢——摄政王做泰山,这一下就压死多少人?就算郡主真命硬呢,生门死门,多的是人想要来闯这富贵门。他们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司马廷玉,没入得了殿下和郡主的眼…哟,林大人真有心。”
林嘉木很会送礼,知道萧扶光近日食不下咽,特意问祖母讨了百年野山参做补品。只是王府好东西多,萧扶光不一定瞧得上眼,他便从阁部取了司马廷玉的小印章来随补品一道奉上。
“比起外头那些心术不正的,林大人同郡主认识得早些,咱们闹了那么大个乌龙,还不是因为林大人也有心?”小冬瓜看着印章道,“林大人定是知道小阁老同郡主要好,没准儿他心里也难过呢。这是个机会。”
碧圆想了想,还是说:“上回咱们擅自做主,郡主也说不喜欢林大人。我觉得还是要同郡主商议一下,愿意不愿意的,不在殿下也不在你我,在郡主自己。她若觉着林大人好,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她若觉得还是小阁老好,棺材板都能给司马家抠下一块来。”
“你说得是。”小冬瓜将礼物收了,决定还是等萧扶光回来。
颜三笑听他们说了半天,最后默默离开,为太傅奉茶去了。
萧扶光回城时已近黄昏。
凤翔细犬尤其能跑,可他们几乎翻遍了伏龙岭,最后依然是一无所获。
细犬已累得趴在地上,仆人牵着狗,为难地道:“郡主,它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谁不是尽力了呢?
萧扶光看了一会儿,最终道:“有劳了。”说罢抬了抬手,予了些赏赐,命人将细犬送回凤翔。
有些明摆着不成的事儿,仅是自觉有一线生机,于是全力以赴。实则这一线生机只是悬崖边的一根稻草,捉住了却又跌回深渊。希望成为绝望,反而摔得更重。
这会儿萧扶光却不想流泪了,只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子还有些发冷。
清清与颜三笑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进了司马府。
按照习俗,若小阁老从那日便死了,今日便是他头七的日子,倒是有些巧了。
司马家见了她,赶紧上来迎。只是好言说万千,她却一句也没应。
“我随意看看。”她挥挥手道。
这下无人再跟。
萧扶光在府内慢步,不知不觉来到司马廷玉的院中。
她踏进院子,环视周遭,却见他的房门的开着的。
萧扶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
“廷玉!”
她提裙奔了过去。
第272章
云山万重(八)
萧扶光奔进屋内,未见着司马廷玉,却见到一个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芙?!”老郑一愣,随即便改了口,“啊…该叫你郡主。”
见不是司马廷玉,萧扶光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她静静环视室内,见老郑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面。
她开口问:“老郑,你为何会在此处?”
老郑见了她,虽有些拘谨,可见她瘦了一大圈儿,联想到近日之事,难免也跟着心疼。
瞧吧,人的背景再厉害,谁又能阻挡得了生老病死?眼前的她不过是个丧了未婚夫婿的小姑娘罢了。
老郑微微叹了口气,道:“从前觉得天那样高,帝京那样远,谁料摄政王家那位郡主竟是我街坊?你走之后,我便起了来帝京的心思。”
萧扶光一句话也未说,却是坐下来。
“我老郑活了一辈子,也想来帝京看看。他们说帝京的楼有百尺高,我不信。可当我一进城,一路上仰得脖子都要断了,城里的楼跟高山似的,一层一层不见顶。路上的年轻男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热天有人裹裘,天一冷还有人露臂膀…”老郑继续道,“那时我就知道,帝京能容得下人,我来对了地方。”
萧扶光眨了眨眼,轻声说:“是了,不管来花钱还是来挣钱的,帝京都容得下。”
老郑又道:“我那时想,我老郑的手艺可是光献郡主都称好的,还能饿死了自己不成?于是就在长安街支了个摊儿,一早起来卖面。可谁成想第一日就碰上个年轻人,坐下要了三大碗面,吃完却将我摊子给掀了,还把我弄进他府里…”说到此处,他又笑了,“我一看他家门庭就知道,这是个厉害的年轻人,这家同你们王府一样,占了整整一条街,走不到头似的。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小阁老…”
自出事之后,她身边人已经不敢提起司马廷玉了。老郑淳厚,没那么多心眼儿,不懂这些,看到旧人,又想起同小阁老初见,一股脑儿全倒给她。
“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碰上恶霸了。我说这人长得怪好,怎的这般豪横呢…”
“他就这脾气。”萧扶光也笑了,“就爱欺负人。”
“我原想报官吧,毕竟帝京这地儿不同峄城,天子脚下何人敢放肆?就算他有些背景,可郡主还吃过我老郑的面呢!”老郑颇有几分底气,“可知道他就是小阁老后,我就蔫儿了,这人是真得罪不起,最要紧是他还是摄政王一早定下的女婿,我心想完了啊…可他将我弄进这儿,只让我做面。不光一个月比我从前一年挣得多,还有人给我打下手,还有自己的住处,宽敞又干净…小阁老这人吧,瞧着不讲理,实则人还怪好的呢…”
萧扶光是想笑的,这会儿却笑不出来,只能咧咧嘴,却挤出了一个濒临崩溃的表情。
老郑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原等今日过了就打算离开司马家,毕竟小阁老一走,没人吃我的面了。我最后给他做几碗,他头七要回来,想吃也能吃着…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下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