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阳王带着身酒气道,“你父王也常遣人来问起居,我说一切都好。”
萧扶光点头,问候也问过了,这便要离开。
“先帝还在时,常说光献是孙辈翘楚,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眼中只有你三伯祖,怎不认其他伯祖?”
循声望去,开口说话的是定安王,高阳王的大哥,也是萧扶光的堂大伯祖。
这位伯祖她从前难见到的,最近的一次不过是六年前为先帝侍病时。平时没有往来,也自认没有往来的必要。
萧扶光不会将他们放在心上,也不会激怒他们——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倒是她的罪过。
“大伯祖说笑。”她笑了笑说,“若是常见,自然认得。可惜光献为先帝侍病时也只在大殿内,殿外风吹雨打都听不到,何况是诸位伯祖。”
定安王一听,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他们连太极殿的台阶都上不得,自然见不到她。只是这小辈忒无礼,说话又狂妄,便撸起袖子准备杀杀她的锐气。
高阳王自然不欲兄长惹事,忙出声:“阿扶,你代三伯祖去后面瞧瞧晦珠。”
萧扶光未停留,同定安王笑了一下后方离开大厅。
老人家心气郁结,此后一整日都吃不下东西,这都是后话。
萧扶光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女眷们所在的苑内。
苑内设了酒席与看台,看台上是金发碧眼的胡女,看台倚着一棵柳树,柳树之后又是一片碧湖。
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贵女,女子声音多尖细,声音再小可人多了也喧闹。
一声“光献郡主到”,诸多声音戛然而止,高阳王妃带头站起身来迎。
萧扶光也一眼便注意到她。
碧圆的心里惦记着高阳王妃的那个绰号,等她离得近了特意瞧瞧看看闻闻,倒没有闻到什么腥味儿,也不像传说中说的会长胡子,就是国字脸,小眼儿,皮肤黑了点儿罢了。
“阿扶,多年未见,竟变得如此标致出众。”高阳王妃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座位旁,浅浅地笑说,“若非这双眼像极了你母妃,我都认不出你了。”
萧扶光立时便沉下了嘴角。
套近乎便套近乎,拿别人先妣来说最是可恶。
萧扶光决定恶心恶心这海货。
“三伯祖要我来找晦珠。”她佯装好奇地问,“晦珠就是您的外孙女吗?她现在在哪儿?”
海货王妃一听,老脸上的褶子都不带动的,眼神却冷了下来——晦珠哪里是她是外孙女?那是老不死同外面的野狐狸生下来的小狐狸,小狐狸又诞下的崽儿。
“晦珠方才还在,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高阳王妃说着也松开了萧扶光的手,高高兴兴地使唤座位后站着的四个小婢,“去找小姐,郡主传她呢。”
萧扶光觉得不对劲儿。
这海货王妃是个狠角儿,折磨死了晦珠的父母,定然也恨极了晦珠。怎么喊个人这么费劲儿,还要四个人同去,一个人不能说话怎么的?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一个小婢便跌跌撞撞地来传话。
“呀!了不得!小姐干了窝囊事儿啦!”
第102章
病雨卧龙(六)
女眷们扎堆,多喜欢打听闲事,如能看热闹那是再好不过。
近来最大的热闹便是高阳王这一家。
但高阳王一家来说算得上是人丁寥落,倒还不如皇帝那一脉人多,连成为别人的谈资都说不上半盏茶的时间——高阳王的家底子不厚,可到底是宗室,比一般贵族强太多。几位老王爷也曾提过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来,但早年高阳王外头有人,生了个女儿。只可惜庶女福薄,同女婿一道被高阳王妃打了一顿,没几日双双撒手去了。高阳王妃知道这庶女还有个女儿,担心哪日被寻回,索性将自己娘家两位侄孙召来,在府上一住就是十几年,俨然是小主人。
要不说高阳王同王妃不对付呢,他不声不响地将流落在外的外孙女晦珠寻了来。
只是晦珠与父母分离时年纪小,却是记事了,知道是高阳王妃害死了她双亲,梗着脖子不肯认这门亲。
如今不知刮起了什么妖风,晦珠又回来了,给个高阳王喜得连夜上禀万清福地,明里暗里想为这外孙女讨个封。
可惜晦珠姓云不姓萧,没有功哪来的赏?皇帝修道不问此间事,景王那边高阳王又不敢去求,便只能无期搁置。
闹出这样大的事,谁在家坐得住?便借着今日赴宴携家带口来看热闹。
来了小半日,云晦珠没看到,光献郡主却来了。才瞧清楚了这位近日在帝京红得发紫的人物,云晦珠那边又要出幺蛾子。
“晦珠,晦珠小姐…嗳,您快去看看吧!”小婢上气不接下气,愣是没有说齐全。
高阳王妃一听,抄起手杖便要走。
其他人忙也跟着站起了身。
萧扶光哪里吃她们这套?当下便出声:“慢着!”
她说话清脆响亮掷地有声,扎红腰的人开口,从来不是奉劝,而是命令。
“怪道从前总遇不见老几位,原是长安街的常客。如今看热闹看到高阳王府来了。”萧扶光说罢,看向着那小婢,“你们孙小姐干了窝囊事,做奴婢的不知道帮主人分忧,跑园子里来大呼小叫,是没人教过你规矩?”
那小婢愣愣地,不慎看了她一眼,被她头上宝簪晃得心慌腿软。
“四个人一起去,来了一个,还有三个…”萧扶光伸出手指头笑了一下,“那三个该不会是看着你们小姐,生怕她跑了吧?”
高阳王妃一听,一口闷气堵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