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赵大娘来,说让小芙去两坛酒到我家。我下午走得早,去钓鱼了,回家也没见小芙啊。”郝赞说着说着,脸便沉了下来,“那丫头…该不会又做那个去了吧?”
“做哪个?”东家不解。
郝赞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将他知道的告诉东家了。
东家听完,却是不信。
“小芙那丫头来峄城时都快饿晕了,她是我在半道上捡来的。”东家道,“要干的话早就干了,哪有贱年开张的窑子?你这臭小子,偷懒不说,还诬赖起人来了!”
东家逮着郝赞一顿骂,正欲伸手打他,外间走进来一个大高个儿。
这高个头的年轻公子皮肤黑黑的,身材魁梧结实。模样倒是端正得很,只是一双眼跟鹰似的,盛着满满的戾气。
他进来先扫视了一圈,最后拧紧了眉头问:“小芙呢?”
第42章
怯生于勇(十)
郝赞看了他一眼,见眼前这年轻人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可无论模样身材还是穿戴气度都与自己大不相同,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可那股子狠劲儿又像是血里沙里打滚的狼。
郝赞有些自惭形秽,心虚地没眼看他。
东家也是头回见这人,起初还以为他是要来买酒的,一听是找小芙,便知道八九成是碰上小芙从前认识的人了。
东家做的虽是小生意,人却是猴精猴精的,当即打哈哈问:“小芙?这里没有小芙…呃…”
郝赞眼睁睁地看着来人一伸手,揪着东家的衣领子将人提了起来。
“我找小芙,你最好告诉我人在哪儿。”
东家也是一百大几十斤的人,除了蹒跚学步的时期,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正欲怒斥,却见这人眼周已是青筋根根暴起,眼中盛满了不耐。
东家原想着是小芙的债主找上了门,有心维护一二,可瞧这人来历不小,心中便有些发憷,只好老实道:“小芙不在…至于去哪儿了,我们也在找…不信你问郝赞!”
宇文渡眼睛一眯,看向已经悄悄溜到门口的郝赞。
郝赞被他盯得浑身一阵儿一阵儿地发凉,缩着脑袋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寻思先去问问赵大娘…”郝赞道,“如果赵大娘也不知道,那就要去别处找了。”
宇文渡放下东家,下巴抬得高高的,冷眼盯着郝赞。
郝赞挠了挠后脑勺,问:“这位公子…一起去?”
就这样,三人一道出了门。
东家走在最前面,明明今天不热,却总觉得自己上半身凉飕飕的。
郝赞这人皮实,又是个显眼包,不一会儿便敢同宇文渡说话了。
“公子,您是问小芙讨债的?”郝赞问。
宇文渡平视着前方,眼睛动都未动。
好在郝赞脸皮厚,也没有因此而放弃,反倒是更起劲儿了。
“我知道,小芙爹欠下你们不少钱。可她也是被逼无奈才来到这么个穷地方。”郝赞垂着头道,“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宇文渡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拧着眉问:“小芙的爹…欠下很多债?”
郝赞来了劲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装起来了。
“可怜的丫头,娘死了之后家里就不成了,来了峄城没地方住,吃穿都顾不上,只知道攒钱,说要上帝京找她爹…”
宇文渡的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吃不好饭,喝的是西北风,连唯一随身的筷子也当了钱,当的钱还丢了…”
宇文渡的眼睛忽地一亮,“是不是象牙箸,还配有一只勺?”
郝赞愣了一下,点头说是。
不知为什么,他瞧着眼前人黑黑的面上竟然闪过一丝欣喜。
郝赞心道这可真是个怪人。
酒肆离赵家不远,仨人很快便来到赵家门前。
郝赞上前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
“来啦——”里头人应声开了门。
见眼前除了东街酒肆的东家和邻居儿子郝赞,还多了个皮肤黝黑的高大青年,赵大娘好奇地问郝赞:“这时候怎么来大娘这儿了——那位是谁呀?”
郝赞问:“大娘,昨天小芙说是给您送酒,您之后见过她没有?”
赵大娘先是一愣,又看了看他身后那青年,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
她正欲关门,一只大手却抓住了门框,青年那张黢黑的脸探了进来,五官英挺而凌厉。
“我找小芙。”他沉着眼睛道,“告诉我,她在哪儿。”
这口音不是峄城的,带着一抹古板的帝京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