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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侯秉钧就开车带老爷子去附近“微服私访”。
有次,他见老头子心情不错,兜兜转转,带老头子去了他去过几次的马戏团营地。
那天老头子心情特别好,人群喧闹他也不嫌吵,坐在车里看着小孩子跑来跑去。
有个小女孩,侯秉钧估摸是马戏团工作人员的小孩,每次来,他都会在营地门口看到她。
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很爱笑,口袋里装满了糖果,见人就送。碰到哭闹的小孩,她会给他们变魔术,小手一拿一放,凭空变出一团棉花糖、一只气球,逗得小朋友们喜笑颜开。
其实不止小孩,大人见了她也很开心。
她不负侯秉钧期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成功逗乐了老头子。
回去一路上,老头子说了好几次小女娃娃挺有意思。
侯秉钧说是啊,像布格罗笔下的小天使,乖巧又机灵,魔术比马戏团的魔术师变得都好。
他问老头子要不要改天再来,老头子含含糊糊,到底没说要去。侯秉钧看他,发现他阖着眼,似乎是睡了。
再次出发寻找宝地前,侯秉钧专程去了一次马戏团,可惜没再见那个小女孩。
离开时他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见了怎么样,别人家的小孩,难不成抢回去给老头子当孙女?
他继续给父亲寻找风水宝地,继续在路上认识朋友。
日子有滋有味地过着,一晃,又过去了两三年。
有天,管家忽然来电话让侯秉钧回去,一是不用他再找地方了;二是苏姐家女儿考上顶尖学府,要办升学宴,老头子要他回来备礼。
侯秉钧没去想老头子是看开了不修陵墓,还是别人帮他找好了,他单纯很高兴老头子有事情主动叫他。
但那次升学宴却出了很不好的事情,侯秉钧一直耿耿于怀。
老头子席间弄丢了怀表。他嘴上说不打紧,苏姐哪儿过意的去,出动家里所有的保安帮他找东西。好巧不巧,就在那天,苏姐家遭了贼。
偶尔夜深人静,大梦初醒,侯秉钧脑海里会滑过模模糊糊的念头,如果那天老头子没弄丢他的怀表,苏姐是不是就会免遭那档子事。
侯秉钧稀里糊涂过了大半辈子,万万没想到有人和他不谋而合。
外面三人无从得知里面在讨论信任名额的问题,里面三人也听不到外面在吵“我们中间谁是超级大反派”。
话是赵立斌挑起来的。
女人们进了厨房,他起身开窗,丢了那支在手里捏太久被汗打湿的烟,拿新的点上,道:“我老婆肯定不是那什么博士,我也敢说自己不是。”
满脑门汗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晶莹闪亮。
万鸿洲挽起衬衫衣袖,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慢条斯理道:“容我做个听说理解,赵总的意思是,我和小侯爷中间必然有个人是‘博士’。”
赵立斌狠狠吸口烟,拎起喝了一半的瓶装啤酒放在窗台,手背挨着淌水的瓶身,没着急喝。
“你不明说是小侯爷,那么只剩下我。”万鸿洲说,“咱们也别随便说是谁,不是谁。”
赵立斌“呸”地远远吐掉烟头,嘴对着瓶口,眼睛却望向小侯爷,“万老师应该还不知道,苏姐家那晚失窃,很有蹊跷。”
“洗耳恭听。”万鸿洲似乎嫌反光刺眼,椅子一转,进入无光角落。
“我记得很清楚,每一次失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赵立斌拉下窗帘,指指脑门,“耻辱柱上钉着呢。”
那晚苏姐在家给女儿办升学宴,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女儿的老师同学。
但在场很少有宾客知道,老侯爷中途离过席。
他去完洗手间回来,突然说自己的怀表丢了,说那表是他在英国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爵士送给他的。
苏姐马上通知所有的保安去找那块所谓的金表。
“后来发生什么,我们大家都知道……”
侯秉钧听不下去了,他箭步冲到厨房门口,一下下拍着那扇质地坚硬的金属门。
他不想听那两个人一唱一和。
他自认跟赵立斌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那年,他在火车站饭馆吃面,正巧碰到一小偷偷东西,侯秉钧还想着怎么提醒那姑娘,赵立斌却二话不说冲上去当场摁住小偷。
赵立斌和常颖认识,也是他介绍的。
万鸿洲是他匿名资助多年的山区贫困学生。第一份家教工作还是他侯秉钧介绍给他的。
现在,两个朋友都当他真傻子似的,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
杨小米敲响厨房窗户,陈溪把窗打开一条缝隙。
“让他进来。”
陈溪想问她什么,抬头看到了闪红点的摄像头。
门开了一道缝,她和小侯爷四目相对。
小侯爷忽然扭头冲那两人喊:“后来!后来我家也被偷了!”
*
小侯爷进厨房,万鸿洲和赵立斌仍未离开角落。两人的位置占据了房间不多的监控暗角,在麦克风收音范围外。
星琪戴上一只耳机,反复听赵立斌和万鸿洲离开座位前的录音,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问自己:“这两个人中间肯定有一个是博士,是谁?”
她没听到自己说话,但随即,被耳旁一股温热的气流唤醒了,转头抢在侦探开口之前噙住她微启的唇,“夏老师不许作弊。”
她要自己找出博士。
夏老师点头说“好”,顺势在她唇瓣上蹭了几下。
分开后,侦探眼眉弯弯一本满足。
星琪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恼恨地咬她耳垂。
小侯爷被放进厨房,刚因他拍门中断的思绪眼看差点儿就连接上了,却被侦探彻底打散。
嗅着阔别多日的玉兰香和檀香,星琪莫名地松了口气。
然后,她想到了。
“苏姐家去完不久,我就去了小侯爷家,拿走了青铜虎符和一只翠玉扳指。这两样东西应该不在失物列表。”
“保险柜还有一只金怀表,表很旧,表链的扣环是新的。我感觉主人很喜欢,就留下了。”
星琪在记忆深处挖掘久远的过去,“这家是我印象中最顺利的一家,既没保安,也没开警报器。”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去苏姐家,”星琪眼眶发红,轻轻吸鼻子,“不仅因为那是第一次,还有,我是突然被送到那里去的。”
很匆忙。
平面图是路上才看的。
那地方有很多客人,前院吵吵闹闹,平面图标注的保险库附近有保安巡逻。
她希望保安巡逻一辈子,但是天不遂人愿,几分钟后,保安全部撤离。
“有人送我过去,有人引走保安,有人接应我转送赃物。”
一切都肇始于那天。
第112章 满载(10)
“一切肇始于那天。”
说到这里, 余光瞥见侦探手在领口打转, 先是解开衣扣, 然后拨了下衣领。
大约是房间太热,星琪看到一颗明晃晃的汗珠从她耳根沿着颈子下滑。
“那天……”星琪抱起水瓶抿了口, 后知后觉温度确实有点高,气压很低。
外面天色突然暗下来, 风吹动树枝来回摇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次了, 星琪想。
思路第三次被侦探拦腰截断,她又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眼巴巴地瞪着屏幕,期望凭空跳出剧透弹幕,给某人打出“博士”的标记。
厨房气氛相对和谐。
小侯爷化悲愤为食欲, 以近乎抢的动作从锅里捞出一只鸡腿,左右手来回换了几下, 吹几口气, 便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用油乎乎的手擦眼。
“小侯爷,”苏姐开口, “你昨天提到老头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侯家老头子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万恶之源——星琪在几十米外对着屏幕无声回答。
屏幕里,小侯爷“呼哧呼哧”大喘气,鸡肉烫得他直抹汗,眼周围也有水光。
他指着嘴巴外的半只鸡腿, 示意自己没空说话。
陈溪、苏姐、常颖三双眼睛望着他,摆明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
等小侯爷把鸡肉咽下去,苏姐又问了一遍,他支支吾吾地说:“老头子立了遗嘱。”
老头子这把年纪立遗嘱不稀奇。
侯秉钧自认没那么看重钱财,他曾当众说过哪怕老头子把所有家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他都无所谓。
他妈走得早,就算老头子有第二春,外面多了一个或几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妹妹,老头子为了补偿,把财产留给他们,侯秉钧也能接受。
但侯秉钧不懂为什么老头子在遗嘱上写着陌生人的名字,前面列了一堆条件,无外乎都和陵墓有关。
老头子八成老糊涂了,把陵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好像死了住进陵墓,下辈子就能称王称帝。
有东西垫肚子,小侯爷彻底打开话匣子,巴拉巴拉说起对老头子的种种疑惑和不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