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起眼睛看过来,一张脸扭曲得犹如蛆虫在爬,眼里迸出粘稠的恶毒,似要将年轻人千刀万剐:“你晓得于碧辞,你果然是于家的!你是于家哪个,于春朝家的,还是于煊午家?”
“哈,”于霁尘笑一声逼近过来,投在墙上的影子将水德音步步吞噬:“我是谁家的?我是那个被你亲手溺死在河里的人,怎么,忘了?”
水蛇游过般的恶寒从脊骨尾端爬上后背,水德音浑身颤栗,一把搡开于霁尘,大口呼吸着,挥手否定:“于家没有儿子,女儿也都丢不见了,于家真正绝户了,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把水氏织造还给我,否则我跟你鱼死网破!”
水德音牙关打颤着沉默片刻,冷不防推开于霁尘,挤过去大步往外冲:“我要去告诉图南你的真面目!你不是珍爱她吗?敢和我作对,我就让你永失之!”
一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嘁,”于霁尘转过身来,勾着嘴角似笑非笑,“还要多谢你把女儿嫁给我呢,你真以为,图南对我做的事丝毫不知?你真以为,陆家在幽北的马帮,没有查到我的真实身份?”
于霁尘踱步到水德音身后,放低的声音在中年男人身后响起,带着笑意,犹如恶鬼呢喃:“水德音,你回头看,鬼来索命了。”
言语逼水德音发病偏瘫的事,水图南也是知晓的。
关于大通侵吞良田的事,水图南始终缺一份直接证据。在大邑送来确切的计划安排后,那天,于霁尘让水图南,去书柜里翻找印章。
眼前雾气渐散,云吞放凉了,那厢摊主正在给别人煮云吞,不知荷包已丢的于霁尘,从袖兜里摸出几枚铜钱放下,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恩仇得报,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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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水图南披件衣服,抱着膝盖在卧房门槛上,枯坐一个半时辰。
远处漆黑茂密的树冠里,偶尔传来几声有些可怖的叫声,像志怪故事里的鬼叫,吓人吧啦。
对,于霁尘今晚不回来,以后或许也不会再回来。
微风拂过,脸上痒痒的,水图南抬手抓痒,抓了满手泪湿。
想方设法靠近于霁尘,套住于霁尘,从而获取更多无法易得的东西,以之为垫脚石继而往更高处爬,本来就是她最大的目的,她觉得,自己以为的悸动和依赖,无非是长久相处后的习惯,没什么大不了。
“江宁商会会长,”水图南扶着门框缓缓起身,口中自语低喃,为自己鼓劲加油,“一定会坐到这个位置的。”
穿衣梳妆,一番收拾罢,时间仍早。
走到门口时再回头看院子,不知何时起,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已悄悄刻在了心底,顿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让人喉头酸涨发堵。
从状元巷离开,水图南路上买了粥饼填肚,天光好,时间又充足,她步行到的水氏织造总铺。
“东家今日来这样早呢。”开门洒扫的女伙计,积极同老板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