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时装城里，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王芸芸心头的燥热。她第三次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一点。赵火力答应十一点过来帮她看店，好让她去吃午饭，可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老板娘，这件衣服能便宜点吗？"一位顾客拿着一件连衣裙问道。

王芸芸勉强挤出笑容，"这件已经是特价了，质量很好的..."

她机械地应付着顾客，眼睛却不断瞟向门口。每当有人推门进来，她的心就猛地一跳，然后又在看清来人后迅速沉下去。赵火力又一次食言了，她天真的以为，昨晚夫妻俩温存了这么久，老公真的听进去了。

送走顾客后，王芸芸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不堪。

"喂？老婆？"赵火力的声音含糊不清，明显嘴里还叼着烟。

"你在哪？"王芸芸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在路上啊，马上就到。"赵火力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清晰的"碰！胡了！"的喊声，还有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

王芸芸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赵火力！你又在打麻将是不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隔壁店铺的老板娘好奇地探头张望。

"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又一次骗我？解释你怎么把看店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解释你怎么又去赌钱？"王芸芸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赵火力不耐烦的声音："就玩一会儿怎么了？我昨天手气那么好，，.不是还给了你3000块钱吗？我今天肯定又会赢钱的。"

"赢钱？"王芸芸冷笑一声，"你那也还叫玩？你都玩了快半年了，家里的开销全靠这个店撑着，你倒好，拿着钱去赌！"

"行了行了，我这就过去。"赵火力匆匆挂断电话。

王芸芸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结婚十多年，赵火力以前是多么的疼爱自己，今年却沉迷于麻将中了。从最初的小赌怡情，到现在整日泡在麻将馆，家里的积蓄被他输得所剩无几。

她擦干眼泪，走到店铺后面的小隔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今年赵火力欠下的赌债——六千，三万、三万四千...最近一笔是上个月的三万。每次他都说会改，每次她都心软原谅，可结果呢？

王芸芸合上笔记本，眼神逐渐坚定。这次，她不会再妥协了。

两小时后，赵火力才姗姗来迟。他推门进来时，脸上还带着赌局未散的兴奋，看到王芸芸阴沉的脸才收敛了些。

"老婆，对不起啊，路上遇到老张，非拉着我说几句话..."他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王芸芸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赵火力被她看得发毛，讪笑着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要不我现在帮你看店，你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王芸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谈谈。"

"谈什么啊？"赵火力故作轻松地笑着，"晚上回家再说吧，你先去吃饭..."

"我俩离婚吧。"王芸芸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赵火力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胡话呢？就因为我迟到了？至于吗？"

"不是迟到的问题，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是你永远改不了的赌瘾！"王芸芸的声音开始发抖，"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老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保证过多少次了？"王芸芸打断他，"去年过年时你怎么说的？上个月儿子生日那天你又怎么承诺的？赵火力，我已经不相信你的任何保证了。"

赵火力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就是打个小麻将吗？至于闹到离婚？谁家男人没点爱好？"

"爱好？"王芸芸气得浑身发抖，"把家里积蓄输光是爱好？让儿子在学校被同学嘲笑是爱好？让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是爱好？"

"你小声点！"赵火力紧张地看了看门外，生怕被邻居听见，"有什么事回家里再说。"

"不，就在这里说清楚。"王芸芸挺直腰板，"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找律师办手续。"

赵火力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突然暴怒起来："好啊王芸芸，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找借口甩开我是吧？"

"你胡说什么！"王芸芸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污蔑自己。

"不然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就因为我打麻将？"赵火力越说越激动，"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儿子都十三岁了，你离什么婚？丢不丢人？"

"丢人的是你！"王芸芸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小深上周回来跟我说什么吗？他同学问他'你爸是不是又去赌博了'，他都不敢承认！你这个父亲当得真称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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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火力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反正我不同意离婚！你想都别想！"

"你不同意也没用，如果不能协议离婚，我会向法院起诉的。"王芸芸擦干眼泪，声音坚定，"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赵火力瞪大眼睛，似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妻子是认真的。他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老婆，我知道错了，真的。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碰麻将了，我明天开始天天待在店里，好好做生意..."

"太晚了，赵火力。"王芸芸摇摇头，"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

"那儿子呢？你考虑过小深的感受吗？"赵火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提到儿子，王芸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正是为了小深，我才必须离婚。我不能让他继续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赵火力见软硬都不行，突然变了脸色："行啊王芸芸，离就离！但你别想分走我一分钱！房子是我的名字，店也是我家的老底子，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王芸芸冷笑一声："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决。这些年店里的账目我一清二楚，你的赌债记录我也都留着。看看到时候是谁一无所有。"

赵火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地摔门而去。

王芸芸站在原地，双腿发软。她扶着柜台慢慢坐下，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刚才的勇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空虚。

十几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想起刚结婚时的赵火力，那时他还是个勤奋上进的小伙子，每天早出晚归地工作，只为给她更好的生活。后来两个人一起开了这家店，那叫一个夫唱妇随，父慈子孝。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是儿子赵深。

"妈，你在店里吗？"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有些犹豫。

"在呢，怎么了？"王芸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和他离婚...是真的吗？"

王芸芸的心猛地一沉。她没想到赵火力会直接去找儿子。"小深，这件事我们晚上回家再说好吗？"

"妈，是真的吗？"儿子固执地追问。

王芸芸深吸一口气："是的，妈妈考虑了很久，决定和你爸爸分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儿子平静的声音："妈，我支持你。"

王芸芸愣住了，"小深，你..."

"我早就知道了，爸爸一直在赌博。"赵深的声音变得低沉，"上个月他来学校接我，半路就把我扔在公交站，说有事要办。我跟着他，看见他进了麻将馆...还有上周，他说去进货，其实也是去打牌了。"

王芸芸的眼泪再次涌出。她没想到儿子早已看透了一切，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懂事。

"妈，你别哭。"儿子似乎能透过电话感受到她的情绪，"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理解。你不应该再为爸爸的错惩罚自己。"

王芸芸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儿子，没想到反而是儿子在默默承受着一切。

"晚上回家再说，好吗？妈妈现在有点..."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好，妈你别太难过。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儿子轻声说。

挂断电话，王芸芸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柜台上痛哭起来。这泪水中有痛苦，有释然，也有对未来的恐惧。但奇怪的是，她心里某个角落却感到一丝轻松，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一点。

傍晚关店时，隔壁服装店的李阿姨关切地走过来："芸芸啊，今天下午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你和老赵又吵架了？"

王芸芸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些家事。"

"唉，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李阿姨拍拍她的肩，"老赵人是有点爱玩，但心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王芸芸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她知道别人是好心。

但，古人不是说了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离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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