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之下

华服之下 第167节(2 / 2)

因延英殿中还在办丧仪,所以,阿溶的寝居暂还未挪过去,仍留在宜阳殿中。不过,这两日在尤定他们的安排下,大多衣物、用具都已收拾得差不多,只等正月末,国丧过去,便要搬去延英殿中。

云英陪着他和阿猊两个睡了一晚,也大清早便醒了,亲自替阿溶穿戴。

天子冕服本就繁复沉重,做成孩童的大小,绣娘们颇费了许多工夫,绞尽脑汁,才做到既符合规矩仪度,又将能省的赘饰统统省去。

可饶是如此,仍旧复杂得令人头疼,光是要检查每一层衣裳是否都穿对了顺序,便费了好一阵工夫,眼下,又要将外面小龙袍上一个个用来固定的扣子检查、扣好。

云英正就着两盏灯烛,仔细地将两边的衣襟对拢,而坐在她身边的阿溶,已经又睡了过去。

孩子柔软的小身子就这么歪斜地靠在她的怀里,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平缓的起伏而不住颤动,一双小手,一只原本环在她的腰后,此刻已无知无觉地滑落下来,另一只则松松地搭在她的胸口。

这是孩子依恋母亲的本能。

云英忍不住低头,又在他软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分出点心神去看一旁的阿猊。

本还担心阿猊因此而有几分醋意——这孩子平日比她更亲近阿溶,也因从小寄养在别人家里,鲜少对母亲有独占欲,但有时若自己的需索没有被关注到,也会发些小脾气。

谁知,这孩子同阿溶一样,困得眼皮早就耷了下去,正迷迷糊糊地靠在枕上,无意识地一口口吞着丹佩喂过来的肉羹,仿佛随时都会直接倒下,呼呼大睡。

她忍不住笑了声,低声示意丹佩留心些,别让阿猊呛到,便又继续给阿溶整理衣裳。

阿猊虽有侯爵在身,但年纪太小,又未任官职,论理,新皇登基这样的场合,是没有资格去的,是礼部的官员们为了让阿溶更安心,便特意在宣政殿中给阿猊也安排了一个角落中的位置,由两名内监带着,既不耽误大典的规矩,又能让阿溶一转头就能看到更多熟悉的人。

若不是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让女子出现,礼部那几名官员定会将云英也直接请去。

天光渐亮,金色的晨曦自远处的天际一点点爬上来,预示着今日天气晴朗。

等一切准备妥当,时辰也已差不多,云英也穿戴整齐,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往宣政殿。

直到这时,孩子们才完全清醒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紧张接下来的大典一般。

倒是云英,随着离宣政殿越来越近,心口开始跳得越来越快。

她一直忍着,没让自己变得太啰嗦,要叮嘱的话,都早已叮嘱过了,不必在这时候唠叨,没得惹孩子们厌烦。

很快,他们的步撵在离宣政殿不远的地方停下。

云英先小心地下去,才让两个孩子也跳下来,就见到二道宫门处,有许多朝臣也正往这边快步行来,殿外宽阔的平地上,更是已站了不少提前感到,等待大典开始的大臣们。

就在离大殿前台阶最近的地方,萧琰正和两名负责指引的礼部官员站在一处,面色肃然地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经意间抬头,顺着部分人的视线望去,恰好对上云英张望过来的视线。

他的身形顿了顿,随即低声同那二人说了句话,紧接着,三人便快步朝这边行来。

“劳烦娘子亲自将皇子送来。”

两位官员先给云英行了礼,随后便向尤定等人点了点头,弯腰蹲身,恭恭敬敬地询问阿溶,是否可以进宣政殿。

阿溶拉了拉云英的衣角,抬头看她。

“阿溶去吧。”云英无法完全弯下腰,只能稍侧身,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有阿猊与尤定陪着,很快便好了。”

两个孩子这便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被礼官们带走,而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的萧琰,到这时才站到云英的面前。

“你想进去吗?”他没有提别的,却问了这样一句,“亲眼看着他站上去,这是你要的结果。”

云英听到最后那句话,忽而抬头,对上他沉静得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目光,问:“我是女人,你能让我进去吗?”

萧琰摇头:“我做不到,这是规矩,由不得我说了算。我只能让你到正殿的后方去,远远地看着。”

朝政大事,不由女子插手,尤其是她这样一个至今未在皇家有直接名分的外人。

既然无法像其他人那般光明正大地进入宣政殿,她何必要去看?

“不了,”她笑着摇头,“都是按部就班的礼节罢了,看与不看,都不会再改变结果。”

“是啊

,都是一样的结果了。”萧琰看向远处,目光中有一丝怅惘,这也是他的选择。

时候差不多,云英不好再停留,冲他行了礼,要离开:“殿下若没别的事,妾便先回宜阳殿。”

“等等,”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此时此地并不合适,“等这儿结束,我会去宜阳殿,你与我之间,该将话都说清。”

他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并不见半点优柔之色。

云英怔了怔,心道等了数日,终于该走到这一步了。

“也好。”

第156章 正文完 穆云英,你就这样……

云英重新坐上步撵, 离开宣政殿附近。

这一日,似乎所有的动静与人气都聚集到了宣政殿附近,将其他地方都衬得寂寥冷落, 以至于一路上,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受什么惩罚一般。

幼时, 在城阳侯府,恰逢佳节, 府中热闹非凡,欢笑不断, 若有哪个下人做错了事,管事的便会将人单独关起来,让其在欢庆之际独尝孤寂, 那滋味, 对许多年纪小的下人而言, 比直接利索地打上一顿, 都要更难捱些。

她虽一直受到杜夫人的偏爱,可她那倔强的脾气时不时犯出来,也免不了这样的罚, 早都习惯了, 除却心底稍有怅惘,已不再有多余的波动。

回到宜阳殿时,天已彻底大亮,明媚的金色阳光铺陈下来, 为整个天地间染上一层温暖与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