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罗家祖宅笼罩在雨雾里,青瓦飞檐浸成墨色,廊下灯笼在风中晃出细碎红光,像极了暗河杀手淬毒的针尖。罗颖颖攥着银哨的手沁出汗来,触到哨尾红绳时,忽然想起秦守绣罗盘图案时被扎破的指尖——此刻他该在演武场教徒弟练拳,拳影在晨光中晃出的弧度,是否像她此刻心跳的轨迹?
"颖颖二叔,我们到了。"罗明的声音打断思绪。三辆悍马停在罗家祖祠门前,石狮子口中衔的铜铃结着蛛网,"道法自然"的匾额被藤萝遮蔽,唯有"法"字在雨水中泛着冷光。罗建下车时,银表链与车门碰撞出清响,表盘上秦霜缝的金线罗盘纹路,在暮色中像道凝固的血痕。
祖祠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香火味,而是浓重的霉味混着铁锈气。罗颖颖皱眉,指尖抚过门柱上的盘龙雕刻——第三根,罗三爷遗信里说的第三根。她装作不经意落后半步,目光扫过柱身,却见蟠龙鳞片间填满了陈年香灰,看不出任何机关痕迹。
"见过家主。"长老会成员早已在天井等候。三长老拄着龙头拐杖,指甲缝里沾着朱砂;大长老掐着念珠,佛珠颗颗刻着往生咒;五长老捧着账册,袖口露出半截暗纹,竟与罗明斗篷下的刺青有几分相似。罗颖颖心中一凛,忽然想起父亲在车上的叮嘱:"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罗家长老平时深入简出,不问世事,此时都出门不知道为了什么。
"颖颖,过来。"大长老慈眉善目地招手,念珠却在掌心转得飞快,"罗家河洛盘该认主了,你三爷临终前..."
"且慢。"罗建忽然开口,袖口银针在袖底蠢蠢欲动,"颖颖长途劳顿,先安置厢房歇息,明日再议族务不迟。"他看向五长老,"听说库房新收了苗疆蛊毒?正好我带了崂山秦家的《毒经》残页,不如今夜..."
"罗二当家的还是这般心急。"五长老皮笑肉不笑,账册在手中拍得"啪啪"响,"库房早按您吩咐清出来了,只是..."他瞥向罗颖颖,"罗家秘器,向来传男不传女,何况颖颖侄女身上还带着外姓的东西。"
罗颖颖感觉颈间的罗盘残片突然发烫。那是秦守从断鞭链节里抠出的碎片,用桐油浸过七七四十九日,此刻隔着布料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铁。她抬手按住锁骨,纹身的灼痛感混着艾草饼的甜腻,忽然想起秦守说过:"拳头硬的时候,流言就软了。"
"五叔这话不妥。"罗明忽然上前,斗篷下的翻天印露出一角,"三爷遗训言明'河洛盘认血不认人',何况..."他有意无意掀开袖口,北斗七星刺青在烛火下若隐若现,"暗河已灭玄武堂,下一个便是青龙堂,此时内耗,岂非让外敌看笑话?"
三长老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建儿啊,你身上这刺青..."
"不过是暗河早年的诱饵。"罗建笑着拍了拍罗明肩膀,指尖却在他斗篷上飞快划过——那是镇岳武校的"辨伪诀"手势。罗颖颖看见罗明肩头微颤,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忽然想起昨夜在药庐,父亲曾对着月光擦拭银针,针尖刻的麒麟纹与罗明的刺青竟有几分相似。
"都散了吧。"罗建转头看向女儿,目光里藏着只有她能懂的暗号,"颖颖,随为父去看看你的寝殿。"
穿过九曲回廊时,雨忽然大了。罗颖颖跟着父亲拐进偏僻巷道,青苔覆满石阶,墙根生着几株艾草,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她鞋面,像极了秦霜调配伤药时滴落的朱砂水。她忽然伸手拽住父亲袖口:"第三根盘龙柱..."
"嘘。"罗建竖起手指,指节上的老茧擦过她手背,那是常年握针留下的痕迹。他在一堵看似普通的照壁前驻足,掌心按上砖缝,轻轻一推——墙面竟无声滑开,露出暗门。
门内是狭窄的石阶,腐叶气息扑面而来。罗颖颖摸出罗盘残片,断裂的指针突然疯狂转动,指向下方。她想起罗三爷信里未写完的话:"启动它需要的不是血脉,而是..."是什么?勇气?执念?还是...她触到银哨上的"守"字,忽然有了答案。
"这是祖祠的密道。"罗建点燃火折子,石壁上突然映出无数阴影,细看竟是历代罗家子弟的道术刻痕,"你母亲临终前,曾托我将一样东西藏在这里..."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罗建瞳孔骤缩,袖中银针已飞射而出,却见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光芒——是暗河青龙堂的"蚀骨刀"!
"走!"罗建一把将女儿推进密道,自己转身迎敌。刀光与针影在雨中交织,罗颖颖听见父亲闷哼一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她攥紧银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在即将吹响时想起秦守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
密道深处传来流水声。罗颖颖摸着石壁向前,忽然触到一块凸起的盘龙石雕,鳞片纹路与门外第三根柱子 。她将罗盘残片按上去,只听"咔嗒"一声,石壁裂开一道缝,透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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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中悬浮着一个青铜罗盘,正是传说中的河洛盘。盘面刻着二十八宿,中心指针断成两截,却在她靠近时突然转动,指向北方——镇岳武校的方向。罗颖颖心跳如鼓,想起罗三爷的信,终于明白:启动河洛盘需要的,是"心之所向"。
她指尖抚过盘面,忽然发现盘底刻着小字:"双蛇噬罗盘,血祭镇岳山。"话音刚落,密道外传来罗明的呼喊:"颖颖堂妹!叔父他..."
秦守握着九节鞭的手悬在半空,桐油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圆斑,像极了罗颖颖眼底的暗影。演武场的兵器架已换上新木,断鞭与残罗盘仍并排挂着,链节间的朱砂符被晨露浸湿,洇成模糊的红线。
"哥,该练拳了。"秦霜抱着透骨钉走来,脚踝的伤已结痂,却在走动时仍有轻微跛行。她袖口的艾草汁蹭到兵器架上,惊飞了几只停在链节上的蝴蝶。
"先练步法。"秦守放下毛刷,从架上取下一副九节鞭,"暗河的钢板护心镜能挡普通鞭击,你得学会用巧劲——"他忽然停住,目光落在秦霜耳后的疤上,那是替罗建挡刀时留下的,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淡粉色,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墙上。
秦霜忽然伸手戳了戳他腰眼:"又走神!颖颖姐走的时候说,要你把逆斗阵的口诀抄给我。"她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上面是罗颖颖的字迹,最后一句被水渍晕开:"以拳心为引,化道术为刃..."
"先扎马步。"秦守接过纸,指尖触到纸角的艾草渍,想起罗颖颖临走前塞在他枕头下的信,字里行间都透着艾草香。他转身走向药庐,却在推开门时闻到一丝异样——不是往常的艾草混着朱砂味,而是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药庐里寂静得可怕。秦守伸手按住腰间断鞭,链节在掌心滑过,鳞片纹路硌得掌心发疼。他瞥见药柜敞开着,止血散与腐骨散的瓷瓶颠倒放置,瓶口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
"霜儿,别动!"他猛地拽住正要伸手拿药瓶的秦霜,断鞭已如灵蛇般缠上瓷瓶,甩向窗外。瓷瓶炸裂的瞬间,地面腾起绿烟,窗台上的艾草盆栽瞬间枯萎,叶片蜷曲成黑色。
"是...腐骨散?"秦霜脸色发白,指尖紧紧攥住透骨钉,"可这是罗叔调的药..."
"有人动了手脚。"秦守蹲下身,用鞭链挑起黑色粉末,凑近鼻尖轻嗅,除了腐骨散的硫磺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檀香味——暗河青龙堂的"阎王愁",一种能混淆嗅觉的慢性毒药。
药庐外传来脚步声。秦守迅速将粉末收入袖中,转身时已换上寻常表情。只见药庐学徒小顺抱着一捆艾草进来,袖口沾着新鲜的泥土,腰间挂着的玉佩刻着太极图案,正是罗家长老会的标志。
"秦大哥,罗师叔让我来取火灸的艾条。"小顺低头避开视线,却在递艾草时,指尖不经意划过秦守手背——那是暗河"青蚨传音"的手法。
秦守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替我谢谢罗叔,等他回来,我想讨教些用毒的窍门。"他故意加重"回来"二字,观察小顺的反应。
小顺的手抖了一下,艾条散落几根在地上:"罗师叔...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他弯腰捡艾条,后颈露出一道疤痕,形如蛇信——暗河组织独有的刺青标记。
秦守的断鞭在袖中悄然收紧,链节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想起暗河之主手中燃烧的请帖,想起罗明袖口的刺青,忽然明白:暗河的手,早已伸进了镇岳武校。
"小顺,跟我去演武场试试新鞭。"他笑着拍拍对方肩膀,掌心却按在对方肩井穴上,"听说你跟了罗叔三年,该学点真本事了。"
午后的阳光穿过云层,在演武场投下斑驳光影。秦霜躲在兵器架后,看着秦守与小顺对练,鞭影如游龙般穿梭。她注意到小顺出招时总习惯先动左手,那是暗河"左蛇右蝎"的套路,而秦守的断鞭却专攻下盘,链节总能在关键时刻缠住对方手腕。
"啪!"断鞭突然缠住小顺脚踝,将他掀翻在地。秦守踏住他胸口,鞭梢的青铜鳞片抵住他咽喉:"说,暗河派你来做什么?"
小顺喘着粗气,眼中闪过狠厉:"镇岳武校的拳头,也不过如此..."话音未落,他忽然张口,一道血雾喷向秦守面门——是暗河"血蝉蛊"!
秦守侧身避开,断鞭已缠住对方脖颈。小顺瞳孔骤缩,伸手去摸腰间玉佩,却被秦霜的透骨钉打落。玉佩摔碎在地,露出里面的密信,信纸边缘染着青色,正是暗河传讯的标志。
"青龙堂三月初七子时,血祭镇岳山。"秦守念出信上内容,抬头望向秦岭方向,云层中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的轮廓,"他们要拿武校做祭坛。"
秦霜握紧透骨钉,指尖的艾草汁滴在信纸上,竟将"血祭"二字晕成红色:"哥,我们怎么办?"
演武场的风忽然转急,兵器架上的断鞭与残罗盘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秦守摸出罗颖颖留下的九节鞭坠子,鳞片上的艾香似乎更浓了:"霜儿,去把你二叔叫来。从今天起,武校要练夜战,练毒抗,还要..."他握紧坠子,鳞片硌得掌心生疼,"还要给暗河准备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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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的青烟袅袅升起,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秦守望向罗家祖宅的方向,忽然想起罗颖颖说过的话:"罗盘指针永远指向南方,但心可以指向任何地方。"此刻他的心,正指向濮阳深处,指向那个在祖祠密道中孤军奋战的身影。
罗家祖祠的密道里,罗颖颖握着河洛盘后退半步,盘面指针突然指向她心口。身后传来罗明的脚步声,急促而慌乱,却在靠近暗门时忽然停住。
"颖颖堂妹,你在里面吗?"罗明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叔父他...中了蚀骨刀,现在需要河洛盘压制毒性!"
蚀骨刀的毒,唯有罗家河洛盘的先天之气能解。罗颖颖咬唇,指尖抚过盘面"双蛇噬罗盘"的刻纹,忽然想起密道入口的盘龙柱鳞片间填满香灰——那是为了掩盖机关启动时的声响,说明有人不想让河洛盘被激活。
"明哥,把父亲扶到第三根盘龙柱下。"她深吸一口气,将罗盘残片嵌入河洛盘中心,"用你的翻天印压住柱脚的青龙纹,快!"
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罗明的低喝:"叔父,得罪了!"罗颖颖听见翻天印与石柱碰撞的声音,河洛盘突然发出嗡鸣,盘面二十八宿依次亮起,中心断针竟缓缓愈合,指向北方的针尖渗出一丝血珠。
"以我血,祭罗盘,镇岳为基,河洛为引..."罗颖颖念出盘底小字,忽然感觉锁骨处的纹身发烫,一滴血珠顺着银哨红绳滴落在盘面上,瞬间化作一道光箭,穿透密道石壁,射向镇岳武校方向。
同一时刻,秦守正在药庐研究"阎王愁"的解法,忽然看见一道红光从窗外射入,在断鞭链节上凝成罗盘虚影。他伸手触碰,虚影化作罗颖颖的声音,带着密道里的潮湿气息:"三月初七,小心青龙..."
话音未落,虚影消散。秦守攥紧断鞭,链节间的朱砂符突然全部亮起,映得他眼底通红。他转头看向秦霜,小姑娘正将朱砂艾草灰装入瓷瓶,瓶身上刻着新的"平安"二字,针脚比上次更密。
"霜儿,把演武场的石狮子都装上罗盘飞轮。"他抓起墙角的艾草饼,咬了一口,里面的核桃仁格外酥脆,"通知二叔,今晚开始在山道布'八卦迷踪阵',用腐骨散做引。"
"哥,你是不是知道颖颖姐在哪了?"秦霜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她是不是用河洛盘给我们传讯了?"
秦守走到门口,望着秦岭方向的云层,那里隐约有红光闪过,像极了罗颖颖使用逆斗阵时的符文。他摸出银哨,对着风轻轻吹了一下——这次,哨音穿透雨幕,带着艾草香与桐油味,掠过重重山峦,飘向那个让他心之所向的地方。
而在暗河深处,暗河之主望着手中的青铜龟甲,龟甲上的玄武七宿已被血雾覆盖,青龙七宿却格外明亮。他轻笑一声,将一枚刻着"活阎王"的令牌投入火盆:"时候到了,该让镇岳武校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离别。"
火盆中腾起的青烟里,隐约可见两道蛇影缠绕,一道指向罗家祖祠,一道缠向镇岳武校的断墙。双蛇窥岳,一场血雨腥风,正在这看似平稳的春日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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