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下吧。”舒凌轻声吩咐,“晚些叫你的人把她领走。”
宁翊如蒙大赦一般迈着轻盈的步伐离了寝殿,苏韵卿抬脚便跟,却是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个干脆利落。
躲不掉便也只得硬着头皮退了回去,苏韵卿的视线黏在了地板上,轻声询问,“之前答应好的,祆教教众归顺,就放我去见姑母,可算数?”
“苏韵卿,你现在与朕说话,已经沦落到这个态度了?没有恭顺便罢,称呼都舍了?”舒凌眉心蹙起,面露不悦。
“该如何称呼,还请赐教。我本就是底牌悉数被您拿捏在手的阶下囚,这些虚浮外在的东西有何意义?”苏韵卿不无苦涩的出言,“敬也好,畏也好,流于表象或根植于心你都未必信,称呼再审慎思量,也不过虚妄。”
舒凌冷嗤一声,耐着性子道:“红鸾,带她去掖庭狱见苏旻。”她不善的眸光点落于苏韵卿的面容上,警告道:“回来以后,是个什么态度,该怎么做,你最好心里有数。”
狭长的宫道自东向西,多年不曾涉足西宫,再次踏入,苏韵卿心底五味杂陈。
上次来西宫,还是奉命给宋知芮送了鸩酒。
行至掖庭狱的门外,望着漆黑的厚重铁门,红鸾善意提点道:“陛下有意让苏旻归顺朝廷,她率领教众近万人投诚的功绩,当得起一卫总领之职,这话你可听得明白?一会儿该怎么与她沟通,你可懂了?”
“见了再说。”苏韵卿被戏耍了将近一个月,与宁翊这个假“苏旻”收编了她姑母十余年积攒的心血,这滋味儿的古怪,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湖蓝色的小袄下一袭鹅黄色的罗裙,入了这血腥昏暗的掖庭狱,显得过于扎眼了。
都怪宁翊的奇怪审美,非要把她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每一套衣裙都格外光鲜,毫不收敛。
随着红鸾兜兜转转,走到了这禁宫秘狱的最深处,沿着廊道直奔地下,眼前才显露了一个重兵把守的单间。
这等严密的看守,还真是给足了苏旻的面子。苏韵卿一路走来,被愈演愈烈的无力深深裹挟席卷,置身于此,绝对插翅难飞。
牢门打开,映入苏韵卿眼帘的,是一身浅灰色囚服,头发悉数披散,面色苍白如纸的苏旻。她盘膝坐于榻上,面前一盏烛火,清冷的眉间微微蹙起,眼眸轻阖,沉静中显露着隐忍的苦涩。
听得响动,苏旻轻轻掀了下眼皮。那一抹鹅黄入眼,她的凤眸顷刻眯起,却是不辨喜怒,未发一言。
苏韵卿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红鸾在后寸步不离的跟着。
“…姑母。”苏韵卿无甚底气,怯怯的唤她。
“还有命活着,我的心血想是被你败光了。”苏旻再未睁眼,话音中的冷漠疏离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