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盛安帝不仅罔顾民生,连军国边防都视之如儿戏。难怪前世盛安帝驾崩后,礼部给他拟的庙号是“熹”。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成王故意抹黑自己的皇兄。如今看来,这个庙号还挺实事求是的。
她忽然问道:“如果让你给皇上拟庙号,你会拟什么?”
霍巡转过头来望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讶:“你真敢想啊!”
他还怕成王政变的野心会吓到她,没想到她心里已经在给今上拟庙号了!
徐复祯自知失言,忙捂住了嘴。她是知道盛安帝命不久矣,可旁人却不知,她这话简直是大不敬!
霍巡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这种话以后可不能乱说。”
可是下一瞬他就认真地回答起了她的问题:“若是自然传位的话,可拟‘熹’或者‘庄’;若是兵变禅位,则拟‘度’或者‘献’。”
徐复祯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难不成盛安帝前世的庙号就是他拟的?
他还说她呢!
他可比她大胆多了,甚至还假定了兵变的可能性。难道他一早就预备扶成王上位了?只是没想到最后盛安帝壮年早逝,成王兵不血刃地接过了大权。
她虽然知道前世的走向,可是霍巡亲口告诉她那又是另一重含义——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罪,何况同为宗室的承安郡王府还有她的亲族;可是他还是这样坦诚地告诉了她。他就那么信任她么?
徐复祯抬眼去看霍巡,正好撞进他乌浓幽深的瞳仁里,蒸腾上来的茶雾给那双瞳仁披了层轻纱,却像天边的星芒,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海,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来。
霍巡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问道:“后悔吗?”
“什么?”徐复祯没听明白。
霍巡笑了一下:“上了我这个乱臣贼子的船,后悔吗?”
徐复祯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要是现在跳船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他欺身上来,便将她抵到了草庐的竹墙上。
铜炉上烧的水又开了,咕嘟咕嘟地蒸起袅袅的白雾。不用等暮色的山雾,蒸腾的水汽便已将流动的旖旎盈满了室内。
徐复祯看着愈发凑近的俊容,心里砰砰直跳,脸上也染了红霜,眼睛却闭了起来,翕动着长睫等待着即将到临的亲吻。
可是没有。
他只是轻轻帮她别好了鬓间的碎发,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徐复祯心中涌起期待落空的失神,没有得到缠绵悱恻的亲吻,她脸上的红霞仿佛白烧了。许是壶中沸水的叫嚣给了她勇气,鬼使神差般的,她伸臂揽住了他的脖颈,朝着他红润的薄唇凑了上去……
霍巡却又偏头避开了。
徐复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霍巡白玉般的面颊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他是洒脱疏放的性子,情之所至便忍不住与她亲密。可是那回在抚州的宅院里,她的抗拒让他意识到他们之间过于狎昵了。
即便她是愿意与他亲近的,可他毕竟比她大了五岁,这样的耳鬓厮磨难免生出些引诱的嫌疑。
倘若他再像上次一样情不自禁做出惹火的举动,又不能立刻把她娶回家去,要她在京城等他两年,难免会令她多心伤神。
他决定为着她克己复礼一回,至少等彼此的关系过了明面才能一亲芳泽。
霍巡轻轻咳了一声,正准备哄一哄她,耳后突然传来尖细的破空声,他立刻将徐复祯护在身后,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一枚袖箭斜斜钉起草庐窗户的竹帘,长兴侯世子秦萧正站在外面,隔着掀起的竹帘遥遥与霍巡对望。
第66章
秦萧怎么来了!
徐复祯被霍巡挡在身后,可是她看清了外面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此刻脑子嗡嗡的。
她让沈芙容穿她的衣服去裕园,寻常人面前是可以蒙混过去,可是
秦萧肯定能分辨她们。
谁能想到秦萧连官署的事都放下了,亲自来盯她的梢啊!
徐复祯想吐血。
霍巡背对着她,握着她指尖的手掌却紧了紧,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上前去拔出钉起竹帘的袖箭,将竹帘放下来遮盖住了室内的光景,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迎着秦萧森寒的注视,霍巡从容自若地说道:“秦世子,又见面了。”
秦萧冷冷地看着他。
看清霍巡面容的那一刻,他浑身上下的血都凝了起来,心头的疑惑却一下子豁然开朗:
就是从七月开始,徐复祯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而霍巡是她唯一接触过的外男。他一直没有怀疑霍巡是那个引诱徐复祯的男人,是因为那时她很坦诚地把霍巡的非分之想告诉了他。
后来他在蜀中成王的身边见到了霍巡,那时就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这么轻易地放霍巡离京。
可是为什么,霍巡明明人都到了蜀中,还能把他远在京城的未婚妻引诱了去!这个罪臣之子,究竟有哪点比得上他!
秦萧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