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素屏凄声道:“徐姑娘,你太年轻了,还不懂得做母亲的苦衷。为了孩子的前途,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别说是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就算去杀人我也做得。”
徐复祯冷笑:“说得那么好听,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会去跟他相认。我姑母待秦萧那么好,他本有机会做一个正常人。”
“他现在不正常吗?”谢素屏忽然抬起头来,“他二十二岁当上工部侍郎,你姑母教得出这样的孩子吗?不是我对他的敦促教导,他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吗?”
“你敦促他上进,不就是为了让他将来给谢家翻案吗?不就是为了让他把我姑母解决掉,好让你当上侯夫人吗?”
“果然好了得的手段,连这个你都知道。”谢素屏放声笑了起来,“可我做得有什么不对?我给了他生命,我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只有我当上了侯夫人他才能做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他承袭了谢家的血脉,不该给他外祖平反吗?”
徐复祯摇摇头,实在难以理解她:“谢家是政斗失败,有何反可平?你身为罪奴,长兴侯已经给了你这样好的生活,儿子又当上了世子,为什么还不知足?”
“你以为长兴侯可靠?”
谢素屏一改往日的柔顺,语气陡然尖利起来,“他除了空有一身皮囊,其余样样都是我最看不上的纨绔子弟。就因为我家道败落,每日要对着最不屑一顾的人小意温柔讨他的欢心,你可懂那是什么滋味?”
徐复祯一愣。还以为这两人从前是青梅竹马,原来只是长兴侯的一厢情愿啊。
她正要说话,忽然外头冲进来一个人,抬脚把谢素屏踹倒在地。
堂中众人凝神一看,来者竟是长兴侯。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谢素屏:“你这个贱妇!原来你一直看不起我啊!”
说罢上前要推搡她,徐复祯一个眼神,菱儿忙冲上去把他拉开了。
长兴侯犹自怒骂道:“我对你多好,原来你心里就这么看我?你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还有昭娘的孩子,你这个毒妇!”
徐复祯听不下去了。
方才一开始长兴侯就在外头了,一直听到谢素屏说他坏话才冲进来,可见他只在意自己,现在又来装什么慈父?
她上前打断长兴侯:“这里任何人都有资格打她骂她,唯独你没有!”
谢素屏潸然泪下,她知道今日不能轻易在徐复祯手里走脱,干脆也抛去了平日的伪装,对长兴侯厉声道:
“你当你是什么香饽饽?从前跟你们家做邻居时我就讨厌你。人家说‘花落知多少’,你说‘水晶冬瓜饺’!要不是我家出事了根本不会看你一眼!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就该跟徐世昭那种呆板无趣的女人在一起!”
徐复祯生气了:“不许你说我姑母!”
长兴侯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还是谢家的才女啊!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给人当奴婢!我逢年过节都抛下一大家子去陪你,还让你的儿子顶替了……”
“啪!”
徐夫人忍无可忍从屏风后面冲出来,一巴掌打在长兴侯脸上。
长兴侯没料想到她也在这里,一时惊住了。
谢素屏却已经见怪不怪,从方才长兴侯出来时她就知道这事收不了场了,干脆将脸偏在一边,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徐夫人犹不解恨,连连好几巴掌劈脸打下去。
徐复祯忙上前抱住她:“姑母,仔细手疼。”
长兴侯挨了几巴掌,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有些下不来台:“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宗之不是你亲生的!”
“那我的孩子呢?”徐夫人嘶声喊道,“我的孩子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死的!要是他还在,我何至于去给别人养孩子?”
长兴侯涨红了脸,指着地上的谢素屏道:“你刚才没听到吗,都是这个毒妇害的!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害他?”
徐复祯恨不得也给他几巴掌:“若不是你的默许,她哪来的胆子、哪来的银子去收买稳婆?现在倒知道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女人给你背锅!”
她一发话,长兴侯的语气也马上软了下来。
他不好跪徐复祯一个晚辈,便在徐夫人面前跪下来,声泪俱下道:“昭娘,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看在三郎、看在念如惠如的面子上,你就原谅我吧!”
徐夫人恨恨道:“原谅你?那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办?”
徐复祯最怕姑母为了顾全大局息事宁人,如今听了姑母的话反而松口气。
她上前打断长兴侯的忏悔,沉声说道:“我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
众人齐齐望向她。
徐复祯不疾不徐道:“按律,长兴侯私藏罪奴、通奸、庶夺嫡位,数罪并罚应褫夺爵位、流放三千里。谢素屏以逃奴论处,通奸、谋害家主嫡子,按律当斩。不过——”
她沉吟片刻,见谢素屏脸色苍白地望着她,便微笑道:“不过看在你是共犯的份上,杖一百,仍旧没为官奴,充入掖庭等候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