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炭火,可质量不好,烟熏火燎的。南枝视线移开,听得老妇人做主说道:“就给她移胎位,你会吗?我这儿媳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南枝递上酒,牛稳婆双手泡过酒后,有条不紊地捏着婴儿的脚往回塞,只这个动作,那产妇忽然醒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疼,疼,啊啊,不生了……”
血腥味愈发浓重,亏得南枝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不然非得当场吐出来。
“过来瞧,如何扭转胎位。”牛稳婆说,南枝就站过去,“先摸,摸到孩子的头在哪个地方,配合手法,轻推慢转,不能快,不然脐带容易缠绕。”说起专业知识,牛稳婆变得严肃。
痛苦的哀嚎过后,胎位转正,南枝烧了草药给产妇闻,一刻钟后,她忽的有力,一使劲,生了。
“是个女孩,南枝,把那包药泡了,给孩子擦身,能帮助她顺气呼吸。”牛稳婆抱着女孩,见她满脸青紫色,皱眉说道:“接下来几日你们要小心些,孩子在肚子里窒着了,容易岔气。”
那老妇人在得知是个女孩时就出去了,只剩下青娘的两个妯娌在,稍大那个应了一声,“知道了,这儿我们料理就行,都会的。”
农家生孩子都是自个处理,她们都有一套法子了。
牛稳婆还在交代事宜,南枝一边听一边回想牛稳婆扭转胎位的手法,似乎只是一眨眼,便成功,由此可见,牛稳婆这手艺有多高明熟练。
“南枝,把那香囊里的一包药粉给她们。我接生是收一百文的,但你们家儿媳难产,用了药粉,便要多收一百文,两百文。”牛稳婆边擦手边说,她这会儿已经到了外头,这家的人都看着她,最年长的老爹面露不悦。
“牛稳婆,我们这儿的稳婆都是收五十文,并一板鸡蛋与一条肉,但加起来,也才一百文出头,你这个也收的太贵了些。”说话的是那青娘的夫君,他瘦小,但嗓门及其大,还还厚着脸皮说道:“我们本来去镇上请的稳婆有名,可请她比你便宜,拢共才收一百二十文。”
“你那药粉拿回去,至于用了的,我们又没有叫你们使。”青娘的婆婆“砰”地一声砸下木盆,脸黑得不成样子,恶声恶气地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甚么,去那边搭两张凳子放块木板当床,不用睡麽?明日还有恁多活要干。”
说罢,她还嘟嘟囔囔的,离她最近的老爹都没听见,南枝看她嘴唇,读出了几个骂人的肮脏话,甚么“生个赔钱货”“遭天瘟的庸医郎中,骗我说是个大胖小子”“去去晦气”之类的。
原来是不满得了个孙女。
南枝扫视一圈,这家孩子多,女孩五六个,男孩只得一个,还是斜眼歪嘴的,可就他穿的最好。
无声地叹气,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刚出生的女孩不受待见。
师傅挨欺负,徒弟自然不能不管。南枝向前几步,与牛稳婆站在一起,大声地说道:“方才在里面,也是你口口声声说全凭我师傅做主,怎么刚接生完就不作数了?有你们这样做事的吗?那产妇与婴儿还吊着半条命,我师傅用了贵药才保住她们,由得你们争辩这点银钱。”
“我们也不是骗人抢钱,来之前就说了,他也知道我师傅的要价,他自个说没问题的。”南枝指着青娘夫君说,“也别说咱们欺负你们,实实在在的事。”
青娘婆婆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还是老爹见邻居探头探脑地看,怕丢人,于是发话,她才不情不愿地掏出二百文,抛给牛稳婆。
得了铜板,三人便走回去,原本青娘夫君答应送他们回去,结果又反悔。
许大蕉别提多后悔,“早知道我牵了牛车来,也不用你们辛苦了。我从未想过,他是这样的人,真是,唉!”
牛稳婆见惯了风浪,不在意这些。南枝今儿学到了不少东西,又替师傅讨到了全部银钱,正满足着,也不介意。
“你也未必想到,我看他原本那么好说话,指不定是以为他媳妇怀的是个男胎。”牛稳婆讽刺地说道,“一高兴起来,可不是好说话。”
她也见得多了。
所幸两个村子隔的不远,走了三刻钟就到了,翠娘正扶着门框看,两个老人在做针线活,都没睡,显然放心不下。
“你们怎么走回来?酒小子没有送你们?”翠娘挨
个看看,还摸了摸南枝的手,半搂着她进屋,“手都冷了,快些进去烤火,娘亲,泡蜂蜜水。”
老婆子起身,动作利落地泡了三杯,热乎乎的,南枝接连喝了几口,浑身舒坦。
过了这一宗,南枝与牛稳婆日子安稳下来,住了几日,翠娘发动,虽然是头胎,但不过半个时辰,就顺顺利利生下一个女孩。
一家四口爱得跟甚么似的,还要轮流抱。
因着请假时日长,而且翠娘要坐月子,于是南枝便提议,“不若咱们也接些接生的单子做?好歹有个进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