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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秦笙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想不明白。
她心不在焉地将冷热水汇入浴桶,拴好门,褪去衣衫坐了进去。
热意整个包裹,驱散骨子里的阴寒和疲惫,她靠在桶壁顺势放空自己,不再思考极其困扰的问题。
秦笙这才好好打量所谓的洗澡间,一堆叠好草席挂在棚顶,伸手拉过刺啦一声,草席可将大半浴桶包裹在内风都挡下了去,如此防止着凉,和屏风作用无异。
来回拉了两下,随收随用虽廉价,但比屏风更便捷,这般巧思渣滓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好不想那个家伙的事,秦笙咬唇转移视线,正想好好洗澡,才想起自己浑浑噩噩,忘记准备好多东西,难免尴尬又慌乱些许。
然而下一瞬,秦笙心放回肚子里。
只因她看见手边的小竹篓里的丝瓜瓤和皂角早早备好,木架上整齐挂着擦身浴巾,以及不远处状似衣架的东西上一看就是自己尺寸、却并非她缝制的、不止一套的亵衣裤。
是她习惯的款式,不光有自己的,还有芷儿的,再加上两件外衫,秦笙都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做好的,就那么静静挂在那,随用随取。
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因为对方什么都替她考虑到,且准备好了。
这间屋子,每个物件,全与那个人有关……她明明不在,却处处都在。
秦笙不仅埋怨水有些热了,熏得她眼睛发酸。
抹了把脸,她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人捧着一坛什么东西,手拿刷子,兴致勃勃地一点点往做好的架子上刷油,那些不起眼的木杆变废为宝,在那双巧手下成为如今古朴大气的模样。
并不花哨,唯有实用。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挖空心思地制作美食、温柔耐心地教导芷儿,就连“撕破脸”后,亦然温柔体贴地待她如初。
除此之外,她修葺地窖、认真种地、养鸡养驴、弄火炕、修洗澡间、又做起木匠,每样都做得很好,她好似一直乐此不疲十分开怀地享受着一切,与其说讨好自己,这个人更像在努力过活,这让秦笙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没被人伺候过,丫鬟、小厮什么样都见过,为一睹芳容的、求她治病的、费尽心机将她收入麾下的、更为探寻她家族秘密的……围在她身边的人形形色色但又万变不离其宗,面具下的真实“面孔”她一清二楚。
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阅尽千帆的她没找到和那人一样的“面孔”,身边这个人……独一无二。
没有个正经细作的样子!
诸多令人触动的画面自眼前闪过,不可避免的,卑劣的侵占欲爬满心头。
真要命啊……
秦笙仰头看向棚顶,矮下/身子,让水一点点漫过头顶,沉入水中。
许是热水作用,那名为仇恨,牢不可破、漆黑沉重的外壳裂纹隐隐,日复一日的温柔攻势下,不经意间,就这么悄然无声地。
裂开一道缝。
一个鬼祟逃窜的滑稽身影趁机溜了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水中之人骤然睁开双眼,柔水亦挡不住眸中的阴毒与锋芒,秦笙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水珠,嘴角扯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我的命哪是那么容易要的?想要我的命,就先把你的赔给我!
凌宴猛地打了个哆嗦,一回身,门关好了啊,哪来的风,她咕哝了句,看小崽穿着短袖短裤在炕上滚来滚去,像个粘毛的小滚轮似得,撒起欢来了。
滚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停,凌宴无奈轻笑,“你头不晕吗?再晃脑子摇匀要傻掉了。”
前两天小凌芷还嫌这个大东西耽误她踢球,没想到热乎乎的舒服极了,现在是喜欢的很,母亲这么一说,她才发觉不大舒服,捂住脑袋哼哼唧唧,“像娘之前那样吗?”
凌宴:……你……有被孝到。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生怕小蛇蝎听到借题发挥,凌宴很有说人坏话的自觉,猛猛回头看向门口,见秦笙没在才松了口气,“差不多吧。”
小凌芷面如菜色,凌宴一看就知她疯过头定是难受了,抱起孩子放在炕上平躺,叮嘱道,“安静躺会,等下就好了,这般转圈人要晕的,记住了吗?”
挠挠屁股,小凌芷哼哼道,“记住啦。”
给她盖好小被子,凌宴手掌搭在小脑门上等小崽平复,无以复加的安全感,小凌芷忽然就不怕了,两只小手捂住头上的大手,一眼不眨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母亲。
凌宴笑笑,“不怕的,我陪着你。”
“嗯。”
“穿上衣服玩一会再睡?”洗澡间效率高了,洗完天还没黑,时间太早了些,凌宴问道。
她和娘还有事呢,不能睡,但也不想离开暖和的被窝,小凌芷眨眨眼,“母亲明天吃什么?”
被窝里的贪吃小家伙哟,萌得凌宴心都化了,柔声反问,“你想吃什么?”
“还想吃土豆汤!”小凌芷咧嘴一乐,拌饭好吃,还有她爱的骨头!
“没有骨头啦,得去镇上买,早上是吃不成了,明天中午给你送去?”凌宴rua了把软乎乎的小脸。
不知是不是在凌宴身边熏陶的,小凌芷全无得不到就撒泼的熊孩子做派,很好说话地开心应下,“好哦~母亲给我送!晚上还想吃!”
本想教她不可放纵无度,可这点小要求教人怎么忍心拒绝,凌宴成了溺爱孩子的家长,“好。”
母女俩聊天的氛围十分轻松,并不多见。
凌宴注意着院里动静,感觉差不多了,再不走要遇见秦笙出浴了,她果断选择避开,“你娘马上就来,我回去啦,明天见。”
“母亲明天见~”小崽乖巧道别。
关好房门,凌宴快步去到后院,这就能避开秦笙了,趁天光有亮先处理好家中卫生。
鸡窝里的三小只歪头审视,又很快闭眼歇息,畜棚里的小驴嚼了嚼新填满的草料,耳朵动动,只生产队的大队长手持锯子,勤恳地当小木匠。
刺啦刺啦的声响之中,房内的母女俩正在密谋。
小凌芷脱得赤条条趴在炕上,秦笙手持草棍在女儿后背写画。
“娘,有点痒。”小凌芷扭了扭身子,想伸手抓,被秦笙拦下,“嗯,且忍忍,等下就好。”
捣碎的五倍子而已,这味药北地没有,猫儿鸟儿合作去胡忠勇家偷取了些,颜色正合适,就是指挥它们夜半偷盗有些累人,睡了一上午还没缓过来,秦笙打了个哈欠。
小脚丫一翘一翘,小凌芷的注意力很快转到别的地方去,“娘,你给我画花了嘛?好不好看呀。”
秦笙低头看女儿腰上如磕伤的淤青,跟好看着实无甚关联,她默了默,“不好看的话你会掉小珍珠吗?”
那次芷儿印了小脚印呜呜哭的时候渣滓就是用这个俏皮话哄孩子的,她记住了。
小凌芷顿时哭丧起脸,“会!我要好看的花!”
“噗。”秦笙差点笑出声来,她努力板着脸“哦”了声,收好草棍和竹筒,“好不好看你去问她就知道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试验的规则是腰上的纹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样娘才会教她本领,可娘怎么让她问母亲啊,小凌芷懵了,“啊?”
秦笙眨了眨眼,没吭声,让女儿自己想。
这招祸水东引对年岁不大的小凌芷来说有些超纲,她挠了挠有些稀疏的发顶,眼睛长长,好一会理顺思路,“我才不给母亲看,娘别想糊弄我!”
这样就不会纠结好不好看了吧,计谋成功,秦笙轻笑。
娘笑起来好漂亮呀,小凌芷看呆了去,想到刚才那个问题,娘不常这样主动谈及母亲,脸色很好,没有生气的样子,这可不多见呢,她有点好奇,又不敢问,吱吱唔唔的。
秦笙也想像渣滓一样跟女儿打成一片无话不谈,这是很好的机会,她决定迈出这一步,于是偷师良多的好学“学生”柔声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小凌芷舔了舔小嘴唇,似是在斟酌怎么讲,秦笙就看着她,耐心等待。
不一会,小凌芷语气忐忑地问道:“娘,娘现在喜欢母亲了吗?”
最近娘没下毒,也没狠叨叨的,柔和好多,是不是跟她一样喜欢母亲啦?!一双大眼睛里写满好奇,可见小凌芷真的很想知道。
小孩子努力找寻认同,然而对秦笙来说,这个问题属实始料未及。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秦笙的笑意当场凝固。
“喜欢吧。”她回道。
作者有话说:
凌宴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秦笙:嗯,真聪明。
凌宴:?!我就知道!
秦笙:那不然呢,我是那么心智不坚定的女人吗?
凌宴:阿巴阿巴……
秦笙咬牙切齿:我看你是欠草了,让我好好奖励奖励你!(飞扑)
开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