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和小姑子坐在热炕上一起享用武峙送来的烧鸡,心里有点犯嘀咕,“阿宴姐要搬啥下来,神神秘秘的。”事情倒没多难,就是人多总要担心疏漏。
几个管事都收到命令,白若初自然知晓,凌宴会的东西太多,心思也太难猜了,她压根想不到,嗦着鸡骨的滋味,含糊道,“明天就知道了。”
张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白若初闷头吃东西,也不说话。
相对而食,半晌无言。
不多时,白若初收走骨头擦净桌面,“我回屋了。”
一盘烧鸡还剩大半,两个大腿摆在最明显的地方没人动,只少了些边边角角没肉的肋骨,张娴忽觉心口发堵,美味无比的烧鸡也吃不下了,草草收到厨房,铺好炕被独自望着隔壁的方向发呆。
隔壁,白若初挑了挑冒黑烟的油灯,拿来一盘沙子和算盘,小心翼翼地翻看图纸,写画拨弄,全神贯注。
翌日,所有管事按命令在工坊上头的小山坡处等候,夜里下了清雪,薄薄一层盖在地上,山风吹过,卷人满脸。
众人裹紧棉袄背过风口,裘好脚下一滑,鞋底擦地口中牢骚,“我说咋这么滑,地上怎都是冰,你们小心着些。”
苦等无趣,几人纷纷划拉脚下,“是哎,冰怎这么厚呢……”
张娴定睛细看,这冰顺山坡向下,形成一道半尺宽的冰路,旁的地方没有,阿宴姐说要搬东西下来,“应该是东家派人浇的。”
“唉,那是东家吧,东家来了。”白若初眼尖,瞧见远处淡淡的黄棕色,那是凌宴的外衣,她身后牧场的人牵着几头大黄牛走来,后面好似拖着物件,几人上前去迎,走近瞧见地上的物件,心里具是咯噔一声。
她们终于明白为何要清场了,东家要搬个大铁疙瘩下山!
张娴头皮发紧,连忙凑到裹成粽子的凌宴跟前,“阿宴姐,这,这铁器……”
凌宴拨下秦笙给她系的围巾,艰难露出嘴巴,“这玩意重的很呢,你们都吃饱没,有没有力气。”
众人呆若木鸡,僵在原地,凌宴一阵好笑,“都吓傻了?”
私铸铁器是什么罪来着……要砍脚的,几人呆愣愣地盯着凌宴左腿,又看了看自个的,往后她们不会成坡脚工坊吧……
几人哭丧着脸噤若寒蝉。
“民间不可私铸,我任司农一职,与农事有利自然可以。”凌宴摆摆手,很是不以为意,“都别傻站着了,过来搭把手。”
好似管事们小题大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白若初直勾勾地盯着铁器,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凌宴说啥她信啥,管事们也是一样,长长吐出数道白气,抹掉冷汗赶紧过去帮忙。
张娴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太对劲,立刻请示,“我回工坊看着,免得出岔子。”
聪明又谨慎,凌宴就中意她这性子,自然放人。
这是曾经跟苏南风交易的条件之一——需要铁质器械处理羊毛,要王府背书大开方便,老底是不可能交的,她只说了钉板,苏南风答应了。
说白了她就是两头忽悠。
凌宴丝毫不慌,气定神闲地指挥人们做事,手臂粗的大麻绳绑住零件,绕过大树,人们扯着绳子的另一端,靠十几个人的体重和力气,把冰面上的零件一点点顺下去,简单高效又安全。
众人惊呼,纷纷感叹这法子的奇妙之处,白若初大开眼界,眼巴巴地跟凌宴请教,“阿宴姐这是什么道理,能不能教教我。”
“定滑轮的原理。”好像是高中物理知识,还没教到那,凌宴稍微想想,“晚上来我家拿图纸,你自己做出模型就明白了。”
白若初喜笑颜开,“好嘞!”
“我们下去接应。”铁匠陈洪和牧场的人带上工具下山,零件运到早早建好的锅炉房,整个锅炉就是他们配合组装起来的,重新拼接轻车熟路。
来来回回,十分顺利,花了大半天时间,锅炉全须全尾运到山下,只在冰面上摩擦多了些划痕,铁匠涂上桐油保养,只这一点损耗,凌宴非常满意,让他们点火测试一宿,如果没问题了就糊泥砌砖,如窑炉般将锅炉包裹起来。
那是她在商城买的保温层浇注料,一积分一麻袋,保温还能掩人耳目,划算的很。
“除了你们,谁都不知道里面是铁器。”凌宴笑得意味深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想被王爷问为何用这么大的家伙在工坊烧水,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