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无人寒暄、无人讲话,白月光下山间树影好似怪物张牙舞爪,而猛虎不知在何处匍匐,村民唯有严阵以待,他们衣衫不整,许多人鞋子穿错,目之所及只有无以复加的凝重,气氛压抑令人窒息。
凌宴亦步亦趋地跟着行进,大脑一片空白。
人群在西边的地界前停下商量对策,顾不得心里有没有气、要不要拿乔了,曾是军户的周大爷站出来指挥,首先要弄清老虎在哪,其次通知猎户增援,搜索遇害人员及时救治。
夜间作战对人极其不利,贸然与猛虎缠斗只会损伤惨重,故而这次行动以驱赶为主,其余只能等到白天再解决。
人们分成四组,每组近十来个,其中三名军户,有过杀敌经验也比一般人强壮,运气不好撞见老虎也能有一战之力。
军户都是村民交粮纳税养的,村子有大难,必须顶上。
不能只要权利、逃避义务,更何况……此事本就因她而起,凌宴没有任何异议,即便她的队友有郑潜,大难当前无私怨,俩人照面顿了顿,随后点头,同意暂时放下仇怨。
说到猎户就不得不提沈青岚,村民刚冤枉人家还没道歉,她脾气又古怪非常,得找个她信任的人去请,这活非凌宴莫属,于是她被分到通知猎户那组。
这个时候上山比田地更加危险,不过只要沈青岚到场,有她那身功夫就好办多了。
简短交代过后,四组人随各自领头一齐朝西边进发,刚走到凌宴家地头岔路的大柳树下,前头的人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很淡,却看不到来源,可以确定,味道传了那么远一定流了很多血,人没救了。
众人为之一颤,凌宴的心也径直坠入谷底,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路上她都有种不真实感,感觉自己好像还是陷在被剁成肉馅的噩梦里不曾醒来。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醒了,凌宴有些呆滞地带上黑白隐形眼镜不让自己昏过去。
人们谨慎地向前,队伍两侧不时火把晃动找寻踪迹,寻着血腥味,凌宴身先士卒大步向前,终于在小路尽头的河滩找到血气的源头。
“天老爷啊!”待后方人群看清模样,立马有人弯腰开吐。
全是血,一片勉强能看出是人形的东西躺在那,身上衣物全部碎裂,两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窝在身后,腹部一大截只一根的血红露白的骨头,胸腔连带脖子偏偏平平贴在地上,碎裂的白骨在一滩肉泥间若隐若现,一只胳膊不知去向,半个脑袋内凹,另一侧眼球爆出来,未断的神经扯着挂在脸侧,大风阵阵,耷拉着的眼珠子来回荡。
死相极其惨烈,绕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周大爷也受不住了。
这就是野兽的凶残,经过眼镜处理的黑白画面并不能让她好过半分,那些东西该是什么颜色她一清二楚,胃里翻江倒海,凌宴“哇”地一声呕了出来,连泪带吐哗哗往下掉。
还不等她平复,惊呼再起,“那边还有一个!”
远远的那个能看出人形,死相相对好看些,脖子断了脑袋稀碎,肠子流一地。
脚下一软,凌宴快晕过去了,旁边的郑潜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略有些嫌弃地安慰了句,“挺着点。”
声音哑的不像话,也刚吐完。
人类对同类惨死的恐惧深深刻在基因里,无人不怕,村民们慌了,周大爷硬着头皮主持大局,后方人影急速略上前来,人们看清来人纷纷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沈青岚来了,她身轻如燕塌空掠到凌宴跟前,“痞子!我正想去找你。”
地上两具尸体,她只看一眼便别过头去,简短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我听着虎啸先把阿樱送走了,你们这边啥情况?”
凌宴抬头抹了把脸,嘴唇抖了又抖,一句话说不出来,情况好些的村民出言,东一嘴西一嘴把事情说清楚了。
沈青岚上前越过尸体分辨爪印,印记消失在河中,她靴尖踩水越到对岸探查一番,再回到众人眼前,脸色难看。
“看脚印往对岸山里钻了,太棘手了不好办啊!”沈青岚眉头紧锁,凝重非常,村民手里的锄头铁锹在老虎勉强不堪一击,她再不喜村民也不想他们白白送命,对周大爷道,“景之去镇上请保长派人过来捕虎了,先去找对岸靠山的人家,然后转移到安全地方吧,别的只能天亮再说。”
前所未有的危机,那张熟悉的妖冶脸庞十分冷静,但凌宴感觉得到对方微颤的尾音,忽然间,混沌了一晚上的脑子终于清晰了。
这次的老虎还不知弄死几个,人们尽早发现今早集结,尚能控制伤亡,下次呢,野猪集体下山横冲直撞,黑熊更是无人能敌,那时抵抗那些动物又会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