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寇的事情平息下来时,已是冬月下旬了。
此前,康和跟范景生等了几日时间,见风声静下,没再听得有旁的流寇或是漏网之鱼生事,这才上山去把家里人一并都给接了回来。
“山里可好顽?”
有两日没见着孩子的康和,怪是想,回去路上,都是他跟范景轮番抱孩子。
山上路窄过不得车马,只牵了两匹骡子来接诸人,行李包袱放在骡子身上驮,大家散手下山,倒也不觉那样累。
“山里太冷了,要一直烤火,早上还要落雪,白天里总也下雨,祖母不要我出去林子里跑。”
大福长这样大还是头回进山里,一住就是几日的时间,打这孩子出生起,没过一日叫得上苦的日子。
本忧心他在山里不惯要哭闹,不想倒是乖巧,很是听家里人的话,只不能每日见着康和范景,总要问。
他的小脸儿教山里的冷风摧刮的有些皴,红红的,若不是巧儿与他抹了些香膏,只怕更是冻得厉害。
他同康和道:“但是山里有很多小鸟,一天里都叫得好听,我还在门口见着一只小的花鹿子跑过。小秋叔叔还与了我香香的大鸡腿吃。”
康和笑道:“山里就是有许多的小动物,但可比咱们家里养得要机灵,轻易得不着。”
大福点点脑袋:“嗯,祖母也这样说。
她说以前爹爹和小爹就住在山里,每日都辛苦的要出去猎山里的花羽毛鸡和躲着的兔子,换了钱来,才能吃上饭。”
他抱着康和的脖子,有些撒娇道:“往后我长大了,就读书做大官儿,教爹爹和小爹再也不肖进山里来了。”
康和笑起来:“便是咱们大福不做大官儿,爹爹也养得起你,不过你心里有志向,爹爹跟小爹也欢喜。”
回去宅子上,诸人也都已颇有些疲倦,收拾着睡歇了大半晌,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流寇遭拿的次日下午,康和跟范景就上了山一趟,与山里送些米粮厚衣去,只言流寇在村里捉住了,却并未言如何捉着的细则。
陈三芳范爹下山来后,才听村户说当日流寇上了他们家,在家里头给伏住的。
那日里是何其的惊心动魄,整个村子灯火通明。
陈三芳听得心惊胆战,夜里都没得好眠,两口子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心中后怕得很,也不敢细想流寇闯进家,若出了甚么岔子,大福还那样小,该怎么办。
其实也不单是他们,村子上不少人家都落了一道儿阴影在心中,直到官府出了告示,流寇已尽数伏法时,方才宽了心。
县府里出的告示也不过寥寥几句,细则还是徐扬来同康和说的。
“这回的流寇起于西面的仓吾府,听得那头一水源现出龙脉象,便有人借此集结了许多不安定下的人物,意图谋反。”
“来到咱们县里这支流寇,一来是为着囤积打仗所用的粮食钱财,二来也是为了动摇地方安定。不光是咱们县里,就是旁的地界儿上也出了这等事。”
地方上陆续捉得了人,经审理方才得出事情原委,落网流寇交待,顺藤摸瓜倒是断续又拿下了不少同伙。
朝廷闻得此事,亦是十分重视,已专门调遣了京都官员带兵到了仓吾府,各地上也加大了巡防。
康和听得上头既有了行动,也便长松了口气,官府出手,如何都比老百姓自防要靠谱得多,想是那伙心怀谋反的贼人,也不敢再似从前张扬了。
常言道: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而今不过一支流寇就搅得寻常老百姓不得安生日子,若是再打起仗来,那当是何其苦,老百姓都恨那般起事想乱太平的人。
徐扬道:“县里这回又嘉奖了你们家,说是不惧强势,协助了官府捉拿住流寇,记你们一功。”
康和笑说:“此般也不是小功劳,就口头嘉奖?”
徐扬也觉县府小气了些,想昔年康和跟范景弄住拐子,县府里还奖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这厢捉住流寇,县公倒是没少夸赞,只嘴里说得多响亮,却不见半点儿实际的,枉他也还帮着说了不少好话。
只徐扬如何说都是个小吏,他不好说县公的不是,便与康和言:“新任的县公想是有不同的规矩,人与人,官与官,总是不尽相同的。”
康和如何不晓这意思,有自是欢喜,没有却也无妨,毕竟也不是冲着官府的嘉赏才抗击流寇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大福跑出来问徐扬:“徐叔叔,十五回来了吗?”
徐扬瞧见大福,将他抱了抱,觉比自家那小崽子可重实多了,他道:“正说这两日去接他家来,他小爹想他想得紧,听得他祖父言,他也早想家来了。”
大福听得十五要回来了,很是高兴,一整日上都蹦蹦跳跳的。
日子渐于安定,康和跟范景也重新回去把铺子拾掇着开了,流寇的事情一闹,铺子关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说买卖没支开,没得进项,且还要使着赁金,折损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