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常使的烛,一支在五钱重,也便是二十五克的模样。
一斤蜂蜡会入一两五钱的艾粉,除却制作中损耗外,一斤蜂蜡约莫能出十对烛。
康和携着咸鸭子上城里时,拢共攒存了四十支烛在手上。
这日,早间上地里忙活了家来,康和跟范景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同家里头说往县里去送咸鸭子。
范景背着咸鸭子,康和则将几十支药烛用布给包整好装进匣子中,放在背篓底,再用寻常的麻布给盖好。
两人一人背了个篓子,戴了草帽上县里。
正值午间,最是炎热的时辰,至县城时,浑身都淌了汗。
康和跟范景打河边上冲洗了一番汗湿的脚,再踏着街市上的青石板往邹夫郎那处去,本是一脚一个的水印子,没到店上就教太阳给吃干了。
午间整条街上都没几个影儿,小伙计要么是在打瞌睡,要么躲去了巷子的风口上纳凉。
“恁热的时辰,你们还送咸鸭子来,可热得厉害。”
铺里的伙计见外头火辣辣的,撒瓢水在道儿上要不得一刻钟就得晒干,谁人都乐意这时候钻出去。
铺子头客也没一个,左右是老板郎也在楼上打着扇儿午歇,没人说道他们骨头懒,伙计们都东倒西歪的在旮旯里头打瞌睡。
只拿一个出来站岗,人轮换着来。
瞅得有人进了铺子,还以为是客,见着是康和,又都松懈了。
铺里的伙计认熟了康和的脸,见着两口子结伴前来,同两人招呼了一声。
不说这是老板郎的客,他们也都在范家买咸鸭子吃咧,如何不认得人。
“秋收了,早晚都忙着地里的活儿,只这时辰能腾出些功夫来,扰小二哥歇息了。”
“哪儿的话,俺们也都一只眼瞌睡一只眼警醒着,要教老板郎瞧见了,得挨训。”
伙计一头说着,一头端了两碗茶汤出来。
康和把咸鸭子和松花蛋取出,同伙计说明了来意。
伙计点了数目,瞧着都没破损,便上柜台前去支取了钱来与康和。
康和吃了一口凉茶,问道:“邹夫郎今儿没在铺子里头?”
伙计道:“在楼上歇息咧,这时辰只怕正睡着,俺不敢去吵他。咸鸭子甚么价他晓得,俺按着数结与了你,他不会说俺不是。”
康和见此,道:“不巧是今朝我有事得见邹夫郎。”
伙计问他:“是有新蜜麽?”
“倒也不是。”
康和不想与伙计透底,拿了两个铜子塞与他:“劳小二哥帮我走一趟。”
伙计得了铜子,倒也肯去吃几句骂,只他道:“俺去与你传话,可保证不得他不发脾气肯见你。”
康和答应了一声,便与范景在楼下坐着等。
须臾,就听得楼上传出了骂咧声,又过了会儿,小伙计丧着一张脸下来。
“可将俺一顿臭骂,唤你去咧。只你可说话小心着些。”
康和谢了伙计,带着东西上了楼去。
邹夫郎歪在一张凉塌上,手里头打着一柄玉骨团扇,人虽半坐起来了,可一双眼儿还糊着不大挣得开。
鬓边的碎头发,也教午间睡汗给黏做了几缕。
“这时辰上不在家里头挺尸,如何上了城里来。”
邹夫郎教扰了清梦,着实有些不大痛快,说话也有些怪气,听得人上楼来的声音,也没睁开眼。
康和见状,好言道:“若不是有好东西,哪敢这时候来叨扰您。”
邹夫郎闻言,方才掀开了眼皮瞅了两口子一眼,嗔怪道:“要入不得我的眼,下回打我这铺子边过,想进铺子里来讨杯水吃,我可嘱咐了伙计不教给。”
说罢,又唤两人自拿了凳儿坐。
问:“是甚么东西,教你恁热的天儿也巴巴儿跑来?”
要换旁人,邹夫郎睡得正是舒坦的时候,还真未必肯见,想着先前咸鸭子便吃了一回亏,怕是人今朝真要有好东西,转头又误了去。
康和也不磨蹭,取出了先前点与范景瞧过的那支烛,他拿与邹夫郎:“邹夫郎经营着这样大一间烛火铺,见多识广,替我瞧瞧这烛可好。”
邹夫郎接过烛瞧了一番,单打外观来看,并未有甚么光彩之处,烛身倒是可见用心打磨了一番,光滑圆润。
只铺里的烛,除却那般价贱五十个钱一对的做工稍见粗糙些,贵上几个钱的,烛也一样盘亮顺滑。
他实在捡不出旁的长处,耸动了鼻子,道:“倒似是能嗅着点儿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