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且等着信儿罢,人要回了,咱带上东西去看看。”
孙大生起初去骚情范景时,他已厌嫌这人得很了,后又听得张石力说他私放印子钱,奸污强迫良家时,更是恶透了。
时下听得他死了,反倒是觉着天道有眼,压根儿不想过问他的事。
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去慰问两句也说得过,毕竟他老娘已没了丈夫,如今又没了儿。
要紧的也是范爹说的,事先陈雨顺带了东西来过家里。
于是康和跟范景商量了一下,虽里正没喊他们去帮忙,两人还是自发往山里去,毕竟他们更熟山里头。
孙大生出事儿的消息在村里头不胫而走,大伙儿没嚷着说,却都在议论。
孙大生她老娘任氏到底还是得了消息,人还没见着,已是哭了几场了,村里的人怕她出事,乡邻都去将她给看住。
直到天擦黑,上山的一行人才回到村里头。
队伍中有两个汉子抬着担架,架上盖了布。
里正陈雨顺沉着一张面孔,十分少见的严肃至此。
“我的儿啊!”
担架还没抬到孙家,任氏冲了出来,不顾人阻拦扯开了盖着的布,看见熟悉的衣裳时,嗷得一声便哭嚎了出来。
接着一群人又是扶又是劝,任氏几回哭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后头闹腾得实在是没了力气,人倚在榻子上,泪汪汪的拉着陈雨顺的手:“雨顺弟弟,如今大生也没了,我可咋活呀。
年轻时便由不得自个儿,如今上了年纪,还要经这些事,我这命如何这样的苦。”
陈雨顺见着表姐淌着泪,心头也多不是滋味。
“世事无常,你别太伤心再哭坏身子,还有我在呢。”
陈雨顺的媳妇肖氏听说孙大生被接回来了,上孙家来看,刚进屋子便撞见这一幕。
听得任氏一口一个雨顺弟弟的喊,偏陈雨顺还一副自己死了儿一般,当即便夸下了脸。
不过这日子上,人到底是没发作。
孙大生这样死在山头上,也是有些不明不白的。陈雨顺还是请了个仵作来验尸,得出是失足摔下昏迷,失血过多未有人发觉才致的死,并非是人为。
人死了多时了,本已是不大好看,放在家里头久留不得,便做主张罗着将人下葬。
做道场这日,村子里的人看着陈雨顺的面子,都前来吊唁。
“大生出这样的事,乡里乡亲的,实是教人痛心。俺这些日子心里头都好似跟油烹了似的,总不得滋味。里正先前来托,也是俺们家里没将人照看好。”
范家前去吊唁,范爹带了厚礼,同陈雨顺告歉了一番。
这事儿本当是范景和康和去做的,只家里头晓得范景的脾气,只怕更惹人心头气。
康和一贯是个周道人,可这回如何都不肯去说这些,无可奈何,范爹只好喊了兄弟范守山,一同前去和陈雨顺告歉一声。
陈雨顺本来也没怪,出事那日康和跟范景上山来帮着忙前忙后了不说,范家时下又携了厚礼吊唁,已是做够了人情。
他正欲张口说两句客气话,任氏尖锐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又还假惺惺的来作甚!俺的大生就是教你们给害死的!”
任氏在灵前哭骂得大声,来吊唁的村里人听得这样的话,不由得都惊起了耳朵听。
“任娘子,大生没了俺们一个村子的都伤心,可你再伤心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呐!”
范爹听得这话,吓得一个激灵,他兄弟范守山连忙辨说,这样的帽子如何敢接下来戴。
任氏红着一双眼,怒指着。
“先前大生迟迟不见着家来,俺心头多担忧,遇了你俩,央你们帮忙去看一眼。你俩骂俺一个寡妇甭仗着里正的势压你们,同是乡亲,这么个忙都不肯帮。”
“若是当时肯走那么一趟,我的儿如何会在那山窝子里风吹雨淋的躺那样久。如今你们还有面皮来,是存心来扎俺的心呐!”
任氏哭着,孙大生意外死了这事儿无处宣泄,时下看着康和跟范景,整好是怪在两人的头上。
康和本就不想过来,也是范爹好说歹说让过来把同乡的面子给做足,这才来的。
现下听着任氏反还赖起人来了,本不想开口,由着长辈处理这些事,时下却也忍不得张嘴。
有里正给孙家撑着,灵堂前,一村多少人又都在,不好骂死者家,他便道: “任娘子,做事凭良心。你说我们骂你仗着里正的势压人,可里正在村里甚么人品,大伙儿都晓得。你便是要赖咱也便罢了,如何还污里正的名声。”
“我甚么时候污里正……你这小子多怪的嘴!”
任氏想骂,一时却不知当如何骂了。
陈雨顺也弄得不好张口。
康和这时候道:“本是乡里乡亲的想着来吊唁一场,任娘子要是见不得我,我们走便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