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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和凝滞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直觉他们办的事应该和青青有关。但明显现在不是说出来的好时机,二人默契的决定循序渐进,过段时间再说。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本来我们也是来这写生,准备待几天,就不用着急再去找地方了,太谢谢陈姐了。”顾晓梦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吃着,笑眯眯道。
陈悦也笑了,但是这笑容明显没有刚刚的灿烂,而是有些勉强,不过她掩饰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和刚刚一般无异,席间三人谈天说地,没有酒,把茶言欢,这顿晚饭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秋深时分,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她们吃饭吃的不算晚,但现下已是暮色四合。
吃饭中途陈悦就起身合上了大门,并进屋拉亮了院子里的灯,眼下橙光温暖,抬头还能看见隐约而出的繁星,看来明天又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顾晓梦刚刚笑着结束一个话题,抬手想夹东西,却无意中碰了下旁边的瓷碗,筷子好似一下没拿住,吧嗒一下一前一后掉在了地上。
顾晓梦呀的一声,道了句抱歉,弯下腰去捡筷子。
陈悦连忙起身道:“没事没事,我再去帮你拿一双。”顾晓梦挥挥手示意不用了:“没事儿陈姐,我已经吃饱了,就不麻烦了。”
但不出所料,热情的陈悦依然去帮她重新取了一双筷子。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顾晓梦一双略带惊奇和疑惑的眸子。
“咦,陈姐,这桌子底下怎么有个洞?是抹水泥的时候装修师傅没抹好吗?”顾晓梦用刚刚捡起来的筷子,指了指桌下她“刚刚”发现的洞。
是个圆形的洞,很规则,碗口那么大,就好像是用碗扣在地上花出来的一样,大概有半尺深。
陈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洞,也下意识的弯下腰看了看桌底,笑叹道:“我们乡村人家装修哪儿还用得着请师傅呢?水泥都是家里自己抹的,倒也不是没抹好,这个洞是特意留的。”
一旁的李宁玉目光闪了闪,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哦?为什么呢?是方便排水吗?”
这么没脑子的问题,其实她也不想问。因为那坑就半尺深,一眼就能望到底,怎么可能是排水用的?只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
显然,李宁玉这个问题也让陈悦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不是嘲笑。就是在刚刚的谈吐之中,她觉得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很有文化底蕴的,谈吐和举手投足间都很有礼貌。
不过到底是城里大学生,没什么生活经验也很正常,她弯了弯眼,笑着给她们解了惑。“不是的,这个倒是说来话长。”
原来是许多年前,她老公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老公还很小,就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左右,忽然发烧发抽搐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说是脑瘤,要开颅,吓得她公公魂不附体,赶紧把她老公带到了北京看病。
手术动了以后恢复的都挺良好的,但人就是一直不醒。后来他公公不知道在哪碰见个高人,说让他回老家,去市场上挑一条二斤二两重的财鱼然后放生。
从财鱼身上取一片鳞下来,再用红纸写上她老公的生辰八字,拿瓷碗倒扣着埋在院子正中央,封上以后在那处的表面留一个碗口大的洞,而且让她老公这辈子都别吃财鱼。这边刚刚把坑挖好,那边她老公就醒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我老公呢,这也是后来他们跟我说的,有点玄乎吧?你们别害怕,当个故事听听就行了。”陈悦回忆着,没忘记在最后补上一句让她们别怕,不过她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大部分应该也不会信这种东西了。
李宁玉和顾晓梦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几十年前,难道龙川肥原那么早之前就开始布置了?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二人不约而同的沉吟起来。
陈悦发现她们忽然不说话了,以为她们是害怕或者不信,连忙打起圆场来:“我就觉得这些很不靠谱,现在这样的年代呀,还是得相信科学。”
顾晓梦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的回陈悦的话:“唉,刚刚听陈姐的故事听入迷了,不害怕不害怕,我们这种四处写生的,经常天南海北到处跑,也老是留宿别人家中,所以听得了很多这样的故事,早就不害怕了。”
陈悦这才松了口气,这样才好,别大晚上的说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吓到她们就不好了。刚想出声夸她们有胆识,就听见顾晓梦又一次开了口。
“对了陈姐,之前我在安徽那边的时候也听了个和小坑有关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第76章 投胎
陈悦一愣,继而来了兴趣,笑着点头道:“好啊,说实话我胆子其实很大,挺喜欢听这种故事的。”
顾晓梦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丝愧疚和不自在,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好像是前年吧?我去安徽凤阳那块写生,住在一个大姐家,有一次晚上我要出去,她嘱咐我别往村西头走,说那边前几天刚出过事。
然后她跟我说,说是村西头有个人家,女主人怀孕的时候装修,在墙上打了个洞,结果后来生孩子的时候难产。
生出来的孩子刚好心口的位置有个洞,没过多久就没了,唉,其实说起来挺可怜的,只是我确实没再过去,不知道是真是假罢了。”
一边说,顾晓梦一边观察陈悦的神色,前面她还兴致勃勃的听着,从怀孕开始,神色眼见的就变了,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等顾晓梦说完,陈悦的脸已经完全惨白了。
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俱是于心不忍,但也没办法。
陈悦脸色惨白,眼睛里闪烁的俱是恍惚和不可置信,她盯着顾晓梦,双手紧了又紧,攥了又攥,筷子快被她捏断了。
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竭力抑制住了,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开口道:“哦,这种事都有啊,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顾晓梦眼眶微红,缓缓点头,镇静开口:“我相信这是真的。”
陈悦的神情变了一变,难以抑制的悲伤流露了出来,还带着些许迷茫,她问顾晓梦:“你说这是不是以前造了孽?为什么啊……”
也是在问她自己,问老天,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才见过一面的女儿,就那样死在她面前,被埋在院前的树下,这不是造孽是什么呢?
只是看着她,顾晓梦没搭话。因为她无法回答,青青和她所受的,只不过是无妄之灾,甚至这灾祸还是因她而起。
“陈姐。”一直没说话的李宁玉终于开口了,她坐在陈悦旁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陈悦的手都快和她一样冰了。
“被胎神害死,因为意外夭折的孩子,来世会非常幸福美满的,这算是地府对他们的补偿。”等青青长大,活到她本身该活到的年纪去投胎,下辈子的人生她可以自己选择,这算是李宁玉对她小小的私心。
“……幸福……美满。”陈悦任由自己被李宁玉握住,嘴里很轻很慢的重复着这两个词,抬头和李宁玉对视,目光交错,陈悦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一滴泪没忍住落了下来,她很快抬手拭去,又重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哎呀怎么尽顾说这个了,快吃水果吃水果。”
陈悦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为自己开饰成听故事听的感动了。她不想说,二人自然不会拆穿她,配合的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依然谈笑风生的吃着水果。只不过秋风里,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发酵。
吃完饭二人就被她赶到屋里去了,说是客房,其实很大,收拾的也非常干净利落,床单被罩本来就没人用,陈悦非说积了灰,张罗着又换了一套,说家里的洗手间是独立出来的,让她们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自己去洗澡。
李宁玉笑着应下,站在门口看她离开,将门合上,边解外套边往床边走。顾晓梦已经先一步将她们带的东西安置妥当,换好拖鞋坐在床边,两手撑在床上,眉目舒展的望着她。
李宁玉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底,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内衬,看着顾晓梦的神情挑了挑眉,询问道:“累了?”
顾晓梦笑了笑,摇头,将李宁玉拉到床边坐下,将拖鞋推到她床边,示意她穿上。后者很乖觉的换上了拖鞋,一看就是家里自己纳的,那种鞋面是红红绿绿的碎花的,李宁玉已经很多年没穿过了。
顾晓梦看她换好了,低头闷声笑了笑,伸脚平行着碰了碰她的鞋,稍稍往后坐了坐,细细尝尝的腿在空中晃来晃去,顾晓梦将头靠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
李宁玉微微放松了些身体,让顾晓梦靠的更舒服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揽住了她的肩膀。
心意相通,她知道顾晓梦现在心情一定不太好。无须言语,顾晓梦闭上眼静静的靠着李宁玉,半晌,长长的吁了口气,睁开了眼,但是依然没动。
“玉姐,失去孩子……是不是很难过?”
感受着从顾晓梦身上传来的澎湃生命力,不太意外她的询问,李宁玉抬眸想了想,半天才回答道:“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