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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手机屏幕。班级群里的消息不断地弹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条吸引住了。那是李沐晴妈妈刚刚发的一段视频，视频中的扎高马尾的女生正坐在台灯下，奋笔疾书，仿佛完全沉浸在学习的世界里。配文写着：ldquo沐晴每天雷打不动学习到十一点rdquo。

张佳慧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焦虑，还有对自己女儿的一丝失望。她继续往下翻看消息，下一条是陈昊爸爸分享的奥数获奖证书，那烫金的奖章在照片里泛着冷光，显得格外耀眼。

ldquo看够了吗？rdquo

杨筱彤倚在门框上，发梢还滴着水。宽松的卫衣罩着正在抽条的身体，整个人像株被夜露打湿的竹子。张佳慧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新换了根黑色编织手链。

ldquo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rdquo她伸手去拽，ldquo说过多少次不许......rdquo

ldquo同学送的生日礼物！rdquo杨筱彤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迅速地将手腕背到了身后，这个有些突兀的动作让站在她面前的张佳慧心里猛地一紧。

张佳慧不禁想起，女儿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还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迫不及待地拆开亲朋好友送来的礼物，满脸都是幸福和期待。然而，如今的杨筱彤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个陌生人，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打破了房间里有些尴尬的沉默。张佳慧顺手拿起手机，发现是班级群里又有了新的消息。她点开一看，原来是物理老师发来了实验竞赛的报名通知，紧接着，班长的母亲也在群里晒出了女儿整理的二十页物理电知识笔记，引得其他家长纷纷点赞。

张佳慧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方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手机屏幕转向了杨筱彤，语重心长地说道：ldquo看看人家林雅，多优秀啊！rdquo

ldquo您这么喜欢林雅，rdquo杨筱彤抓起练习册摔在床上，ldquo去给她当妈啊！rdquo

这句话犹如一柄冰冷刺骨的冰锥，无情地直刺进张佳慧的肋间，让她瞬间感到一阵刺痛。她凝视着女儿，只见她将脸庞深深地埋进那个印着动漫人物的抱枕里，仿佛想要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女儿那单薄的肩胛骨在抱枕的布料下微微起伏着，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翅膀，轻轻颤动。

张佳慧的目光缓缓移向床头，那里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用黑色水笔醒目地写着：ldquo距中考还有398天rdquo。这是她上周亲手贴上去的，当时她还满怀期待地告诉女儿，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考上理想的高中。

然而，此刻的张佳慧却觉得这张便利贴如同一个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ldquo把最后两道大题讲完，然后重做上周的测验卷。rdquo

话音未落，杨筱彤突然猛地抬起头，她的鼻尖微微泛红，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她嗫嚅着说道：ldquo明天早读要抽查化学方程式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呢？rdquo张佳慧从书包里抽出皱巴巴的试卷，ldquo物理不及格很光荣？你知道重点高中理科班......rdquo

当房门被缓缓推开时，杨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手中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杯子里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似乎是一杯温暖的饮品。

杨凯的目光落在了房间里，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妻子张佳慧那绷直的背脊，她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盯着女儿的作业。而女儿则坐在一旁，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杨凯的视线在妻子和女儿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他轻轻地将马克杯放在了星星灯旁边，温柔地说道：ldquo喝点蜂蜜水吧。rdquo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张佳慧便迅速打断了他，ldquo她现在没空喝！rdquo张佳慧的声音有些尖锐，她显然对女儿的学习情况感到焦虑，ldquo还有两道题没做完呢！rdquo

杨凯看着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掌心温度透过毛衣传递过来，仿佛能给张佳慧带来一丝安慰。

ldquo佳慧，rdquo杨凯的语气很温和，ldquo八年级物理考78分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天塌不下来的。rdquo

ldquo你当然觉得无所谓！rdquo张佳慧甩开丈夫的手，ldquo家长会你去过几次？班级群你有关注吗？rdquo她划开手机屏幕怼到杨凯眼前，ldquo全区前五名的初中都在加竞赛辅导，育才中学这学期......rdquo

杨凯犹如一道闪电般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这个动作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张佳慧的心脏，让她瞬间愣住。二十年的婚姻里，丈夫从未如此强硬，他的拇指仿佛是一只轻柔的蝴蝶，轻轻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声音低沉得好似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ldquo你在发抖。rdquo

手机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从指间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班级群消息如潮水般不断涌出，一条接一条在锁屏界面堆积，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张佳慧看着那些红色数字标记，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转起来。她想起今天午饭时刷到的文章mdashmdash《初二分层已成定局，再不努力就晚了》，那篇文章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她的心头。

ldquo二妞，rdquo杨凯转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ldquo去厨房把蓝莓派吃了。rdquo

女孩迟疑地看向母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安。张佳慧张了张嘴，想说不行，想说还有卷子要改，但舌尖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尝到了某种铁锈味mdashmdash她不知何时咬破了口腔内壁，仿佛那是她内心挣扎的痕迹。最终，她只是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般，僵硬地点了点头。

房门关上后，杨凯缓缓地弯下腰，捡起那部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张佳慧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地盯着锁屏照片。照片中的筱彤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穿着蓝裙子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无比，那笑容如同阳光般耀眼，让人不禁为之倾倒。而如今，女儿已经如同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比她高出了两公分，校服裤脚总是短一截，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匆匆流逝。

ldquo你记不记得，rdquo杨凯把手机放回书桌，ldquo二妞四年级那次发烧到39度，你说只要她健康快乐就好？rdquo

张佳慧的视线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她当然记得，那天女儿那如烙铁般滚烫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食指，哑着嗓子，仿佛风中残烛般说道：ldquo妈妈，我明天还能去上学。rdquo当时，她在病房走廊哭得肝肠寸断，对着医生如泣如诉地反复确认，生怕女儿的脑子会被烧坏。

ldquo现在呢？rdquo杨凯指向房门，语气沉重，ldquo你女儿连上厕所都要打报告，书包装着犹如千斤重担般的辅导书，上周体育课晕倒，是因为helliphelliprdquo

ldquo因为什么？rdquo张佳慧如触电般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颤抖，ldquo她没告诉过我！rdquo

杨凯沉默了几秒：ldquo低血糖。校医说现在孩子普遍睡眠不足。rdquo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张佳慧如离弦之箭般冲进厨房，映入眼帘的是杨筱彤呆立在冰箱前，脚边是那摔得粉碎的草莓酱罐子。那黏稠的红色液体，仿佛一条条蜿蜒的毒蛇，穿过瓷砖的缝隙，张牙舞爪地扩散开来，宛如一张逐渐扩大的血网。

ldquo对不起我......rdquo女儿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卡在喉咙里。她颤抖着蹲下去捡碎片，那手指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而当食指被割破的瞬间，竟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那伤口是她解脱的出口。

张佳慧如雕塑般僵在原地。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料理台，那摊开的物理课本，犹如一片沉重的乌云，压在女儿稚嫩的肩头；她又看向女儿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那毛边仿佛是岁月的痕迹，诉说着女儿的努力与疲惫；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冰箱贴下压着的月考排名单上mdashmdash第29名，那黄色荧光笔圈出的数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班级群的新消息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张佳慧机械地摸出手机，是班主任发的期中考试范围通知，最后特别标注：ldquo本次成绩将作为初三分班重点班选拔参考依据rdquo。

ldquo从今天起，rdquo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ldquo每天加做两套真题，初二可是很关键的。。rdquo

杨筱彤那沾满草莓酱的手，犹如被惊扰的蜂群，猛地拍在冰箱门上。ldquo哐rdquo的一声巨响，仿佛是一道惊雷，惊得顶灯都像风中残烛般摇晃起来。少女那通红如熟透苹果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母亲，胸口剧烈起伏，犹如汹涌的海浪：ldquo您是不是非要我跳楼才满意？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