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她轻轻解开绑着头发的发圈，让那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的黑发自由地散开。
这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是杨筱彤最为满意的地方。它不仅乌黑浓密，而且发质柔顺，就像丝绸一般光滑。然而，这头美丽的长发也有一个小小的ldquo缺点rdquomdashmdash梳理起来有点麻烦。
每次梳头时，如果不小心，就会在头发上鼓起一个小包，那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所以，杨筱彤每次都得格外小心，一点一点地用宽齿梳从发梢开始慢慢梳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得重新来过。
厨房里，张佳慧第三次看向墙上的时钟。煎蛋边缘已经不再冒热气，粥表面结了一层薄膜。
ldquo这孩子，天天早上跟绣花似的...rdquo奶奶用锅铲戳了一下煎蛋，蛋黄破裂流了出来。很快鸡蛋就煎熟了，她深吸一口气关掉了火。
当杨筱彤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时，张佳慧已经喝完了自己那碗粥。女孩脸颊红润，头发柔顺地扎了个小马尾，双手散发着淡淡的桃子香气。
ldquo妈妈，早。rdquo杨筱彤拉开椅子坐下，注意到自己面前那碗粥明显是重新热过的。
张佳慧的目光扫过女儿光洁的脸庞，最终停留在时钟上：ldquo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rdquo
杨筱彤的手顿了一下：ldquo我动作很快了...rdquo
ldquo半小时，每天都是半小时。rdquo张佳慧打断她，ldquo你姐姐以前在家洗漱五分钟就搞定了。rdquo
ldquo姐姐她只是随便洗把脸...rdquo杨筱彤小声辩解，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温度刚好。
张佳慧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ldquo李老师rdquo三个字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ldquo喂，李老师您好helliphellip是，我是杨筱彤的妈妈helliphelliprdquo张佳慧一边轻声说道，一边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阳台走去。她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
杨筱彤原本正开心地吃着早餐，手中的勺子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她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母亲的身影，当妈妈回头看向她时，那一瞬间，杨筱彤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妈妈的眼神让杨筱彤感到无比熟悉，那是一种充满深意的目光，其中蕴含着ldquo待会儿再跟你算账rdquo的意思。杨筱彤不禁心头一紧，她太了解这种眼神了，每次自己犯错或者惹妈妈不高兴的时候，母亲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杨筱彤默默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粥碗，原本香喷喷的粥此刻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孩原本是那么的光彩照人，笑容灿烂，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然而此刻，坐在餐桌前的她，却只是一个又要因为ldquo爱美rdquo而被母亲训斥的初中女生。
杨筱彤盯着母亲走向阳台的背影，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阳台门没有完全关严，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飘进厨房。
ldquo...迟到？...这周已经第三次？...我会和她谈谈...rdquo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杨筱彤的心头。她的手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粥，那原本粒粒分明的米粒，此刻已经被泡得发胀，变得黏糊不堪。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上周三，那天早上，她为了等待痘痘贴完全贴合皮肤，耽搁了一些时间，导致出门晚了整整七分钟。而周五呢，又是因为突然发现防晒霜涂得不均匀，她不得不重新洗脸，这又让她的出门时间推迟了一会儿。
正当杨筱彤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张佳慧推门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让杨筱彤感到无比熟悉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失望、困惑和强压怒意的复杂神情。杨筱彤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上学期期末看到数学成绩单时的情景，当时的她，也是如此的茫然失措。
ldquo李老师说，rdquo张佳慧放下手机，声音出奇地平静，ldquo你这周有三天都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rdquo
杨筱彤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碗边：ldquo我们组这周值日，要早到...rdquo
ldquo值日生应该提前二十分钟到校。rdquo张佳慧打断她，ldquo而你，每天光是在浴室就要耗掉半小时。rdquo
厨房挂钟的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异常响亮。杨筱彤感觉喉咙发紧，她盯着妈妈衣服上的一处褶皱mdashmdash妈妈最近工作太忙，顾不上熨衣服，都起皱了。
ldquo我没有磨蹭，rdquo杨筱彤终于开口，ldquo我只是...在做必要的护理。rdquo
ldquo必要？rdquo张佳慧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已经干净的灶台，ldquo初中生需要往脸上涂五层东西才算干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块香皂洗全身。rdquo
杨筱彤紧紧地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仿佛这样就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她从小就会，每当内心充满委屈和难过，却又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时，她就会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那块香皂的故事，她已经听过不下二十遍了。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述着，那块香皂是如何在生活中发挥着多种用途的mdashmdash既可以用来洗脸，又能用来洗衣，甚至还可以用来洗澡。妈妈还会讲述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她是如何在零下的温度里，步行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的。
每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杨筱彤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她对妈妈所经历的艰辛感到无比愧疚，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太过安逸和舒适；另一方面，她又对妈妈的讲述感到有些不服气，觉得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与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ldquo时代不一样了...rdquo杨筱彤小声说。
ldquo什么？rdquo
ldquo我说，rdquo杨筱彤抬起头，ldquo现在空气质量差，紫外线强，皮肤需要更多保护。这是科学。rdquo
奶奶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停下擦灶台的动作，眉毛高高扬起。杨筱彤立刻后悔了mdashmdash那个ldquo科学rdquo用得太过刻意，简直像在挑衅。
出乎意料的是，张佳慧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走到冰箱前拿出一个玻璃罐：ldquo把这个带上。rdquo
罐子里是自制的柠檬蜂蜜，杨筱彤每天上学都要泡水喝的。她接过罐子时，注意到妈妈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mdashmdash那是去年冬天为她熬梨膏时不小心烫伤的。
ldquo谢谢妈。rdquo杨筱彤轻声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张佳慧伸手整理了一下女儿微微翻起的衣领：ldquo我不是不让你护肤，只是...中学生还是该以学习为主。外表干净整洁就够了，不用那么...rdquo她斟酌着用词，ldquo那么精细。rdquo
杨筱彤点点头，没有反驳。她知道妈妈不会理解，就像不会理解为什么必须用36度的水洗脸，为什么涂防晒霜不能像刷墙一样胡乱抹开。那些在妈妈看来多余的步骤，对她而言都是必要的防护墙mdashmdash抵御镜子里的不安，抵御教室里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
ldquo我尽量快一点。rdquo杨筱彤最终承诺道，虽然心里清楚这个ldquo尽量rdquo会有多大水分。
张佳慧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ldquo去拿书包吧，我送你。rdquo
ldquo不用了，我自己mdashmdashrdquo
ldquo今天下雨。rdquo张佳慧已经拿起车钥匙，ldquo而且你只剩十五分钟了，我上班路上经过学校。rdquo
雨确实下得不小。杨筱彤坐在副驾驶，透过起雾的车窗看外面模糊的景色。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像是某种倒计时装置。
ldquo额头还长痘吗？rdquo等红灯时，张佳慧突然问。
杨筱彤下意识摸了摸额角：ldquo好多了，那个水杨酸棉片很管用。rdquo
ldquo那就好。rdquo张佳慧点点头，ldquo不过如果是因为这个才...rdquo
ldquo不是的。rdquo杨筱彤迅速打断，声音比预想的尖锐。她清了清嗓子，ldquo我是说，不只是因为这个。rdquo
绿灯亮起，张佳慧重新专注于路面。车内又陷入沉默，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杨筱彤偷偷观察妈妈的侧脸mdashmdash眼角的细纹比去年明显了，嘴角微微下垂，这是长期皱眉留下的痕迹。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妈妈梳妆台看到的那瓶未拆封的抗皱精华，标签上的价格标签还没来得及撕掉。
学校大门出现在视野里时，杨筱彤松了口气。车还没完全停稳，她就解开了安全带。
ldquo放学要是还下雨就打电话，让奶奶来接你。rdquo张佳慧说。
ldquo嗯。rdquo杨筱彤拉开车门，雨水立刻打在脸上。
ldquo二妞。rdquo张佳慧又叫住她，ldquo晚上...我们好好聊聊。rdquo
杨筱彤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雨幕之中。她的步伐坚定而迅速，仿佛这场雨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