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煜啊，老子说的就是你！】
大家躲在五花八门的隐匿id之下，无比热切地围观着一出极有噱头的闹剧。
大家只负责看乐子，不负责辩驳真相，事情当然闹得越大越好。
【煜哥现在在班上吗？有没有他们班的出来说一下？】
【许矜宵呢？当事人能出来一个也行啊。】
【哈哈哈哈哈哈。】
“成绩造假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肯定不是真的啊，你当数竞联考是什么，吃顿饭就能给你颁金牌，想屁吃呢？”
“说不准，但柯煜这人吧，有时候确实是有点那啥的，张齐硕不就被他针对过吗？还有林喜朝，那上次送奶茶给人堵成啥样了。”
三排座位之距，她听得清清楚楚。
指尖在输入栏停顿几秒，她思考着该怎么问话。
愣神间，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喊——
她停顿在屏幕上的指尖上抬，顺便在发丝一滑，烦躁地挠挠头发，才揣好手机，走上前去。
“你的展品策划案我已经看了，想法不错，就按这个实行吧，不过工程量大不大？就只有一个多星期了。”
“好。”班主任接着说，“还有你家长提的住校这事，学校已经把宿舍给你预留出来了，不过是和其他班同学的混寝，我找同学先带你去看一下。”
林喜朝的眉头不自觉微蹙，对老师应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南方的冬雨，细而黏密，丝丝缕缕地吹在脸上，只感觉无尽的凛冷。
来来回刷新了几次，柯煜却始终没回她消息。
林喜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频繁动作的手指骨节被冷风冻得发僵。
“我们宿舍有两个理科班的女生，文科的只有我一个，大家都还挺好相处的。”
“你大概什么时候住进来呀？”
她回着，却一片躁恼。
女生说：“那我建议你这周末就可以把行李搬过来了，我们宿舍的人周末都不回家的，大家可以帮着你整理……”
楼外有一不大不小的廊亭绿化区，以此为分界线，对面就是男寝。
林喜朝分神看去一眼，其中的某道身影有些眼熟，她正准备看个仔细，那人似乎也正好看到她。
脚步一停，林喜朝愣了愣，是蒋淮的声音。
看到他就想到柯煜，林喜朝的眼睛往他身后仔细瞅，却并没有看到想要的身影。她咬了咬唇，侧回脸答，“有点事情。”
“我能是好好上自习的人么？”蒋淮一乐，又打量她一眼，“你也逃自习了？”
“这你得主动去问他。”蒋淮笑了笑，“我不负责传话的。”
她声音有点低，也有点小，眉头轻拢，脸上全是担忧。
林喜朝动了动唇，还想多问点什么，旁边的女生已经轻声催促她。
等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下。
……
“诶，你以前住过校吗？”女生拉着她介绍了一圈，坐下来问她。
她回：“嗯，我初中一直住校来着。”
她目光一顿，冲女生笑笑，“家里有点事。”
林喜朝轻轻摇头否认，“我家境不好的。”
只是回得相当简单。
她敛了敛睫毛，盯看这条消息良久，才终于敲出一个好字。
林喜朝左想右想，还是准备上楼看一眼柯煜。照旧是同学散尽的时间点，照旧没提前给柯煜讲。
楼梯间空荡，她的脚步声都有回响。
可能是不回应没有迎合
林喜朝刷那些言论刷得皱眉，到最后捧着手机停在柯煜班后门外。
他坐在座位上，转着笔，翻看试卷。
动笔的沙沙声明显，但盖不过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林喜朝在他离开座位的那瞬间往阴影里钻，她蹲在窗沿下面，缓慢地揉搓自己冻得发疼的手。
她肩侧的光亮被遮去一半，门关上了，有拖拉的脚步声远去。
她扒着窗户角慢慢地探头起身往里看，柯煜坐回了原位，球鞋踩在桌脚的横栏处，姿态闲适，重新转起了笔。
他依然安宁而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
林喜朝抬指在玻璃上触了触他的影子，转身默默离开。
柯煜一晚上都没有回过千樾山。
她问着柯煜呢？
林喜朝怔忡，旋即滑开她和柯煜的聊天框，对话内容依然停留在昨天，以她的那句“好”字收尾。
可等她人到了学校之后，柯煜也一直没有回复。
一到教室，就要马不停蹄联系和她合作拍片的同学，徐媛媛问她想找哪些人，也给她推荐了几个会玩的、在班上挺会来事的同学，林喜朝都一一拒绝了，她已经有了大概可确定的人选。
广播里通知今日课间操取消，大家自由活动。
楼道里有人大声交谈着往上窜。
“真的假的？”
林喜朝脚步一顿，改变方向，跟在那两人的身后，朝火箭班的楼层走。
他妈妈站在他身侧，冷眼看着面前的老师解释。
许母淡淡地牵了下唇角，“刚知晓？你看看那些照片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上面又说得有多难听？这事一传十十传百都传到外校的耳朵里去了，到现在你们才刚知晓？”
学生们面面相觑，都没应声。
人群中突然有人调侃，“怎么不知道是谁啊，不是说是柯煜吗？”
林喜朝站在最外圈，呼吸起伏，攥紧了手指。
张齐硕架着手臂，和将视线投过来的许矜宵对视。
“昨天就已经有人在讨论了。”张齐硕推开面前的学生，走上前去，义正言辞地出口——
老师有一瞬的默声，又赶紧侧身招呼一个人，“把柯煜叫到办公室去……”
一声掷地有声的问询打断老师的讲话，众人随之看过去。
张奇硕一瞧是她帮着说话，语气也更为不好，“怎么没有，论坛上帖子写的是他。”
张齐硕蹙眉看她，想动嘴，忍住了，旁边一男生立马接话。
“什么是理？”她依然是那副柔和沉静的模样，嘴上反驳的却异常快，“空口无凭乱指摘别人就是理？”
“一个帖子就能拿来当证据，靠几段字就能随便臆测人，你们这样做和揣测许矜宵的人有什么区别？”
林喜朝提了提唇角，徐徐问，“怎么三句话不离那个帖子，所以，帖子是你发的吗？”
“好了！”老师及时摆手示意大家收声。
手往某个同学处一指，“去叫柯煜。”
许矜宵在纷杂的人影中深看林喜朝一眼。
……
林喜朝藏在走廊拐角的楼梯处，偷偷摸摸地探头往外边看。
隔老远都能看出他精神不太好，浑身都透露着懒倦，神情也有点蔫，就跨越走廊的这么一小段路，他时不时都抵唇咳嗽一两声。
柯煜撩眼看到她，步子一停，手松下来，眉骨微微上抬。
一秒，两秒，三秒。
柯煜又侧脸轻咳一嗓。
林喜朝紧了眉，刚准备叫他，柯煜却已经淡然收回视线，手再次上抬，去推办公室的门。
嘭。
全程无交流。
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态。
门内。
教导主任一看到柯煜就开始头疼。
主任直截了当地问，“柯煜，论坛上面的事你都知道吧？”
“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主任扣扣桌子，“那他们为什么要说是你？”
许矜宵始终没看他，倒是他身旁的许母投来一眼，食指骨节轻推镜架，认认真真打量着柯煜。
教导主任再次出声，看向厕所里的几人，“知道那个照片是谁拍的吗？”
主任烦躁地加快敲桌的频率，看许矜宵，“你呢，看到给你拍照片的人了吗？”
“看到了。”
众人屏息，视线聚起，投去许矜宵。
“柯煜。”
“昨天柯煜压根就没进厕所，他去你家拍的？”
蒋淮：“主任啊，昨天是你亲自抓的人，那厕所里你抓着柯煜了吗？”
他又问，“许矜宵，你确认是柯煜吗？你看到柯煜了吗？”
被圈住的男生耷拉着眉眼，依旧淡着嗓音，不疾不徐地说出七个字。
“吁——”
教导主任大声说了一句安静，柯煜却始终在各种杂音中默声。
她叹出一口气，“许矜宵从小到大都是家教严明的乖孩子，这次做错事，是该罚。”
啪——
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许母脸上半分表情都没，在许矜宵回过脸时，啪——
满室哗然，鸦雀无声。
被连扇了两个耳光的人却异常平静，哪怕脸际红印掠起，已经出现不正常的浮肿，他却好似
啧。
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开口，连教导主任都愣住，后知后觉地出声制止，“……诶，别打孩子啊。”
许母那两巴掌下去，许矜宵那可怜样儿，哪怕再公正的人都会开始偏颇。
许母轻轻揽过许矜宵的肩，正色道，“他会承担自己做错事的后果，而你……”
一旁的教导主任揉了揉鼻梁，是真的愈发头疼。
柯煜这学生是能随便给处置的么？
教导主任清咳一声，先沉声喊柯煜，要他先给个自证的说法。
他抬眸，脑袋朝柯煜一点，示意他赶紧开口。
他说，“我没办法自证。”
“我说，我没办法自证。”
柯煜却转眼去看许矜宵，他喊人，“许矜宵，有第二个人可以证明是我给你拍的吗？有第二个人看到了吗？”
许母蹙眉，拍了拍许矜宵的肩。
“噢。”柯煜意味深长地点头，“那就是没人看到了。”
“那要这么玩，我确实想不到该怎么自证，同样叫我妈过来甩我两巴掌吗？她挺忙的，我脸皮也薄，受不起这么抡。”
“柯煜！”
“那我承担。”柯煜讲，“在没查出到底是谁干的之前，这学期的各种评优奖学金我自愿放弃。还有点灯仪式的候选人名额——”
……
众人抽气。
“尽管查。”
他一气儿拉完话，揣着兜侧身去看许母，切出一副礼貌又诚恳的模样：“许阿姨，您看这样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