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火祭节，连单小雨这个不怎么化妆的人都开始对着铜镜摆弄起胭脂来。

她从一众深浅不一的颜色里挑了个没那么扎眼的，微微开口，将两唇印于红纸上。

单小雨像个发现宝藏的小女娃，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些东西，恨不得长出一百张脸来挨个涂一遍。

“这个颜色深了点，换这个。”

化完妆，单小雨目标明确地朝后走去。

单小雨怔怔看着这件长裙，哪怕告诉她这是仙子穿的衣服，她也照信无疑。

她连碰一碰的勇气都没有，深怕弄脏了这华丽的仙装。

“记得一开始穿着你时我可威风了，走到哪炫耀到哪，白天穿着，晚上也不舍得脱…”她捏了捏衣摆，颜色已经不似以前白暂，再怎么洗也无法改变那历经岁月洗礼后的沧桑，有些地方缺了一个角，有些地方破了个洞，打打杀杀的日子就算是再好的白衣服都要变得破旧、肮脏的。

戚云娘有爱她的家人，尊敬她的下属，爱戴她的子民。她是未来的王，是拥有一大片草原的人，是掌握一方世界的强者…她就像一个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次比一次耀眼。

是在天上飘了很久的云，被风吹卷成无数种形状。靠着飘散的身形挡住了太阳片刻的光芒就沾沾自喜，谁知下一秒自己就会远去，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博爱、赤诚地看着自己这朵云彩路过。

她想把太阳的光线占为己有，让这个未来无限可能的人儿沉沦在自己这一片云彩中，可耻又兴奋地看着她犯下大错。

单小雨从未知到因为受某个人的影响，自己的心境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光是那此起彼伏的高亢女嗓就注定了今日的热闹。

入眼便是捂着耳朵，一脸嫌弃的阿九。

“我耳朵快炸了，谁来救救我啊！”

“她也贯是这种不着调的。”

单小雨轻笑带过，转移话题：“我从哪接近比较好？有没有什么近路？”

“我就记得那地方很平整，一眼望不到尽头。据说以前是片丰润的草原，可惜牛羊吃多了草就变成了荒地。如果你直直过去，想不让人看见就和登天一样难。”

“这…我也不懂。我们这种小民每年参拜几下火神就已经满足了，那些个高僧大人说法可多了，估摸着又是什么预言啊、神旨啊听不懂的东西。”

“也行。”阿九给了她缰绳：“公主吩咐过让你骑她的马去，这样能快一点。”

“好，我努力。”

翩翩白衣，光芒四射。

他们高矮不一，年纪最大的有九十八岁，步履蹒跚；年纪最小的才一十一岁，蹦蹦跳跳，像去赶集。

队伍后边慢悠悠走来一个人，他们也一副：我不知道、不感兴趣、别找我的疏离样。

“等到人都坐定，就可以开始念经了。”

被他命令的僧人站起身来点头应答，后又盘坐回了地上。

除了密密麻麻的僧人。荒原上最惹眼的莫属这大红皮鼓了。

回顾以往的火祭节，哪怕是在火神部最风光的时候也没有这种豪华待遇。这一个牛皮大鼓所要耗费的金钱和时节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吧。

“好啊…果然来了。”弥音高僧勾起嘴角，笑容玩味：“看来这地方也没想象中荒芜，这不来了只不知死活的野兔子。”

骑马赶来的单小雨眼瞧见远处有了米粒一般大的人影，她便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没错。

“这地方果然平坦，连个大石头都没有，该怎么接近他们？”她自言自语道。

“诶？玉珠，怎么了？”

“嘘嘘，安静、安静～”

单小雨话还没说完，一枚细长的刺状物什从她前方飞速射来！

她干脆下马，让玉珠自己跑到远处等着。

四周安静无声。

单小雨试探性上前两步，眼神在周围来回扫荡。

“你不是…”单小雨略感疑惑，她看着这僧人年迈体弱的模样，很难想象刚才那一下是他的手笔。“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高僧为何要对我下杀手？”

弥音高僧嘴唇抿成一条弧线，似乎很想陪这位女子聊一聊。

“再过几里就是火祭节场地，今年明令禁止不能让旁人参观，姑娘你骑着这么快的马径直奔来。如果不是去那，还能到哪里去呢？”

她拔起地上的长刺，飞插入弥音脚前的沙地里。

“若不是你得了戚云娘的庇佑，抓你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本以为秦思思就足以对付你们了，结果不但没把你抓回去，还差点让她逃出女帝的控制，幸亏我发现得及时。复竹、罗刹、秦思思，女帝的四大高手在你手上折了三个，当真是好手段…”

这人自曝身份，之前的不适感有了来由。面对危机，单小雨却格外冷静，她抓到了关键词：“靠山垮台？什么意思？”

弥音对着头顶的火红太阳拜了一拜，无事单小雨的存在，虔诚念道：“ruesi ruedo naze…”

“…火神祝福？”单小雨听到了熟悉的字词，她听多了，从戚云娘那也学了些。

这时，一束小火苗在皮鼓上燃了起来。走进一看，原来是身着赤红飞袖大裙的妖冶女子站在了高耸的鼓面上，纤细白嫩的双脚踩着牛皮鼓面，脚踝处的两串金铃铛随着动作发出脆响；粉红色的脚掌略微抬起，轻踏着鼓的节奏，兼具美丽与力量的身材缠绕着火蛇，在经文声里翻滚舞动。戚云娘露在外头的皮肤都画上了神秘的红色纹路，所戴的首饰是传了十几代人的天然玛瑙，颜色各异。巨型皮鼓恍若为她量身打造的舞台，神女一舞，黑云中居然放出了滚滚红烟，转瞬之间染红了整片天空。

单小雨无法看清鼓上之人的模样，却也被这鼓点牵动了心跳。

她从小便不喜欢佛像，路过寺庙也绝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去烧上一炷香。那种被摆放在高台上的佛像，生来便有居高临下的气势。有些和善些，还会给你摆个笑脸，好似不求你这点香火钱，有的则凶神恶煞，像是前世欠了它一笔巨款的，追了几世的债。无论贫富，百姓们都要拿出一点钱财来换他们想要实现的愿望。甚至觉得这凶神恶煞的法力更加高，上赶着给它擦脚，说是要沾沾喜气。

她很不安…

“不行，绝不能这样下去！”单小雨被一道闪雷惊醒，冰冷从四肢灌入五脏，胸口因为压抑着愤怒而剧烈起伏：“这是你们的阴谋！”

弥音高僧不再故弄玄虚，他缓步接近单小雨，双手在身上来回摆弄。

“吾乃罗汉掌——邱错，有幸与夜雨眠一较高下。”

他褪去苍老的皮囊，露出一身强如野牛的肌肉，下三白的双眼充溢着凶狠气，和虫子一样粗的血管遍布两条手臂，粗糙的大手更加拧断一头野牛的脖子。

单小雨料想到会出事，却不知老天连一日都不让自己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