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将军的敬佩是真诚的, 他真心实意的认为,司马侍中为了维护少帝的权威,是不惜填上自己的威望与声名, 也要竭力与蜀军周旋到底。这样的拳拳忠贞、一片热忱,真是令他感佩而且羞惭, 大大的自愧弗如, 憧憬之意, 更是油然而生。
都说西川的诸葛氏忠贞不渝, 是人臣的表率;我们大魏的托孤重臣也不差了什么嘛!先帝托付得人, 想必在九泉之下,也当大大感动吧?
不过,心绪的起伏无助于解决实际的困境。郭将军发自真心地敬佩了片刻, 还是小心开口:
“可是将军,如今蜀军毕竟势大……”
是的, 司马侍中愿意为了少帝不计荣辱、慨然承担, 确实是千古难有的佳话。但佳话归佳话,再这么僵持下去, 侍中……侍中他老人家撑得住么?
士气濒临崩溃, 局势更是不利;无论从哪个方面推敲, 都实在看不到希望的曙光。须知,战场打不赢, 一切等于零。真要在前线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那压力不还得给到后方的皇帝?
显然, 司马侍中对此亦早有成算,他不慌不忙, 微笑着称呼郭淮的字:
“伯济不必过虑!”他道:“其上如风,其下如草;如今军中人心惶惶, 无非也是草随风动,被一时的困局所震慑而已。小人之心,何足挂齿?只要能打几场小小的胜仗,他们自然会回心转意,体会到上面的苦心。”
郭淮:“……胜仗?”
郭淮的面色变得古怪了——他当然知道胜仗能解决一切思想问题,军中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胜仗能解决思想问题;可是吧,要是他们能随随便便打个胜仗,那还至于现在坐守孤城,愁眉不展么?
这样的高谈阔论,言之凿凿,和废话有什么区别?
即使面对如此奇特的神色,司马侍中城府极深,依旧安之若素。他道:
“要想一击克敌,犁庭扫穴,那自然是千难万难;但以老夫的见解,抓一抓蜀军的弱点,打几个不大不小、足以挽回士气的胜仗,应当还是有可能的。”
郭淮诧异:“蜀军的弱点?”
——他怎么没看出来蜀军有什么弱点呢?或者说,要是蜀军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弱点,您老何不早点下手,一击毙命,还至于苦巴巴等到现在?
“蜀军军势严整,的确无缝可寻。”即使司马懿脸皮再厚,亦不能不承认老对手治军的精密手腕:“但两军对垒,非唯人力,亦关乎天数。蜀军行兵列阵,整整有法,但天命不佑,又何惧之有?”
他停了一停,低声道:
“伯济应该知道,诸葛氏的身体,可一直算不上怎么好。”
郭淮终于悚然变色了:
“……将军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