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典妾 第5(1 / 1)

她笑道:“难为你伺候我这么久,我还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今儿大奶奶送了我一支银簪,叫咱们过几去县令府参加夫人的寿宴,你也好好收拾一下,这只珠花就给你吧,颜色鲜亮正衬你。”

这些天夜里,她时常听到冯姨娘含水似的嘤咛声,还有大爷低声含糊的诱哄安慰,她也正当绮年玉貌,身体康健,也能为大爷生孩子,若是夜里被抱住的人是她……不但她自己如愿以偿,自己家里人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好看,还差一条裙子,我之前那一条绫花裙不是大了些,你放哪里了,正好拿出来给你试试。”

将裙子翻出来,翠雯穿上,果然好看,冯敏赞叹不已,“合该是为你做的,你穿比我穿合适,这条裙子也送你吧,到时候穿着去赴宴,你爹妈才好给你挑个好的。”

冯敏这几被冷落,翠雯看在眼里,有几分担心又暗含着隐晦的快意,虽说她一直朝东院报告这边的消息,因有自己的私心,也不是什么都说的。比方冯姨娘每晚跟大爷如胶似漆的,她就没跟大奶奶说一个字,她在东院那几年,大爷跟大奶奶是什么样子,有目共睹。

在她看来,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是一定会极为渴慕的,怎么亲近抚弄恐都不会满足,大爷每回来找冯姨娘,态度是看不出什么,那双眼睛可是时时黏在姨娘身上,一上了床,这边的动静不到凌晨不会歇。

但似乎除了她,大家都对此毫无异议,翠雯也就当大爷或许就是那么个平淡性子。前几有一天早上她过去伺候,大爷刚刚起床,赤着上身找衣裳,分明穿着衣服时那样挺拔消瘦,赤的样子却扑面而来的阳刚满溢的精神气,彪腹狼腰,身材比脸还俊俏,雪白的宽松绸裤却在腰际之下绷出好大的一团,混着屋里浓郁的气味,弄得她心跳如雷,手脚发软。

如此一来,翠雯便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拿早就想好的说辞去劝。

冯敏一听,就明白翠雯是什么意思,她想,这个丫头十八岁了,想必按捺不住了,便懒懒撑着下巴,“我还是夫人典进来的,家里好过,不用我做什么,你还不知我的地位,哪敢说什么话呢?”

倒不想冯敏的一句话正中下怀,“你知道,我在府里哪有什么亲近的人呢,还不如一进来就认识的你,咱们俩又合得来,你对我又好,真要找人,还不如找你。”冯敏半开玩笑的说。

若是真心话,这个时候就该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冯敏偏偏又不提这一茬了,转而问起翠雯县令府的情况,一直到谈话结束,也没再聊起翠雯心心念念的话题,虽然失望,还不好表现太明显。

之后两天,冯敏又送了翠雯一条只穿了两次的裙子,夸她打扮的好看,这样走出去,谁还以为她是刺史府的丫头,该是小姐才对。一方面翠雯明白冯姨娘是因为失宠才尽力笼络身边人,另一方面她本来也有几分自信,现在连身为美人的冯姨娘都夸她美,那几分自得越加膨胀了些。

冯敏捧著书冷眼旁观,只当什么都不知。

冯敏跟在柳嫣身后,被她带着向县令李夫人行礼,李夫人矜持地点点头,叫身边的大丫头来招待。李夫人冷淡的态度无可厚非,她身边的一位跟柳嫣长的几分相似的小姐暗暗瞪了冯敏几眼,看模样,该是柳嫣的妹妹柳婵,今年正是十六岁,听说还有一个十岁的庶妹,并不在屋里。

冯敏客随主便,大家看戏,她也看戏,众人去逛院子,她便慢悠悠跟在后面。

今的年轻小姐少,柳婵缠着姐姐玩了一会儿,柳嫣没什么精力,也没心情,叫她自己出去玩。

好好一个大家小姐,不说学些礼数,张口狐狸精、闭口骚婆娘,真亏她说得出口,柳嫣不满妹妹的粗鄙,“再怎么说那是爹的妾室,与你不相干,你怎么老跟个上不得台盘的人生气。老三再能招惹,你只不理她,你都十六了,能在家里待多久?现在可是你关键的时候,别叫她们把你连累了才是正经。”

乎不大热络,噘着嘴,“有什么好的,我听说他屋里好几个漂亮丫头,都收用过了,正要往出去打发,没得叫人恶心。”

“哪有姐夫有诚意,没成婚之前屋里只有婆子跟小厮伺候,你俩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想过纳妾,这才值得嫁呢。”柳婵从小看着姐姐跟姐夫相处,颇为羡慕,很早就立誓要找个不比姐夫差的夫婿。

“我就说你家那个姨娘不老实,她还替她描补,她要真是个好的,就不会出现在刺史府,你更不会伤怀了。”之前去西州礼佛,柳婵也跟着一道去了,虽然没看见娘怎么劝姐姐,但姐姐那几天的伤心难过是实打实的,柳婵同仇敌忾,当然也讨厌起来了。

又想到家里的姨娘搅风搅浪,老是给娘添堵,越发觉得这些做人妾室的没一个好东西,心里憋着一口气要给那个害姐姐伤心的人一点颜色看看。这样想着,便带着几个丫头来到后院,插进几个姨娘之间的谈话,亦步亦趋地跟着逛。

柳家的屋子前后三进,后面的院子占地极广,虽不如刺史府花团锦簇的精致,胜在自然闲适,山丘溪水毫无雕琢,野趣十足,戏台子就搭在院子中间,锣鼓声远近可闻。深闺里的娇客走着走着就累了,正好爬上一面山石峻岭的山坡,各自找了地方歇息。

“不过就是山边上略站站,吹吹风,哪知帕子给吹下了,我一个人又够不着。”

彩月说了,请冯敏站在上面拉住她,自己去够帕子,人家好言好语地相求,倒不好拒绝,其他人不以为意,没怎么关注。柳婵扫了一眼,远远站在一边用帕子扇风,没做理会。

帕子还没被吹走,冯敏拉住彩月,彩月探出半边身子,将帕子捡了回来,有惊无险,连连感谢冯敏,又问她用了什么粉,刚才一走近她就觉得好香。

冯敏就感觉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脚下一空,眼前的景色忽然天旋地转,慌乱间她只来得及揪住一截靠她最近那个人的衣裳,下一瞬已经摔在了小山丘底下。

冯敏这才有机会低头去看,原来她抓的是柳婵的袖子,两个人都摔在了荷花池里,一身淤泥,可谓狼狈不堪。冯敏看见池子时就想,谁要摔下去可算倒霉,万万没想到倒霉的是自己,而且脸上怎么热乎乎的,来不及多想,被其他人七手八脚拉了上去。

在她腿软的下一瞬,狂风般卷过来,熟悉的双臂有力地接住她,温热的手心捧起她的脸,声音异常低沉,“别怕,没事,大夫很快就来了。”

难怪右耳上方无法忽视的刺痛,冯敏点点头道:“谢谢红英姐姐。”

刘妈妈稳重的声音道:“丫头说柳二小姐跟咱们姨娘开玩笑,吓她玩的,柳二小姐自己又说好像看见有蛇,她就想躲开,结果不小心就撞到姨娘了。”

红英听完,朝冯敏笑了笑,越发安慰了她几句,叫她好好休息,正巧最后一层衣裤褪下,看清那殷红的一片,红英脸色大变,“天呐!”

关系着蔡家第三代,蒋夫人如何不能马虎,将方才给冯敏看伤的大夫又叫了回来。仔细拿过脉,确认无事,得到冯敏身子康健、迟早有孕的答覆,终于放心下来。

事情在两位当家夫人的默契下妥善解决,冯敏醒过来听到蒋夫人在屏风外大事化小的话,就明白了结局。好在并不止她一人倒霉,掉下去的时候,柳婵的头饰将她划了一下,见了血,柳婵自己也没讨到好,脑袋撞在石头上,后脑茶杯那么大一个包,蔡家走的时候她还在吐呢,这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冯敏才想起来,晕过去之前,似乎是他接着她了,醒来一直不见踪迹,以为他今晚不会过来了。不过这人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而且捧着她的脸……她挣扎着坐起来,“还好,吃过药,已经不晕了。”

他是在解释,她受伤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在她身边,而且得知李夫人偏袒柳婵,蒋夫人也决定委屈冯敏,不打算为她做主的时候,他竟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若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者在冯敏刚刚进府的时候发生,蔡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了两家的关系,自然相安无事最好,可对

冯敏脸色苍白,头上包着纱布,浸出殷红的血迹,但无损她的美丽,脆弱精致。她没有精力招呼他,不复往的慇勤乖巧,沉默不语,蔡玠并不在意,总不能叫一个病人反过来将就他。

自己一个病人,既不能陪他说话聊天,也不能端茶倒水,冯敏安心休息,只当蔡玠一会儿就会走。他倒跟在自己屋里似的,在床边坐一会儿,歪到炕上去继续看书,时不时还看冯敏一眼,看她需不需要什么东西,甚至屈尊降纡给她端药。

“我忙完了,你快吃药,冷了就没效果了。”

冯敏含蓄的撵人,蔡玠总算听出来了,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上一次装傻充愣,这一次直接赶人,她就这么不待见他?心里老大不高兴,俊脸上还得端着,“不用,我筋骨灵活着呢,在外面跑了一天,这会儿就想歇着。”

冯敏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还得忍气吞声假惺惺叫翠雯去伺候,蔡玠站在里间门口拒绝了。翠雯显而易见的失落,冯敏没空安慰她,她只担心自己这晚怎么过,毕竟蔡玠留宿,总少不了那个。

她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外面烛光全部熄灭,床头柜上放着一颗夜明珠,还是蔡玠屋里拿过来照亮的。他微微闭着眼睛,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阴影,俊俏的五官在朦胧的灯下有如神祇。

沙哑的声音打破寂静,“这么喜欢看,明天给你看个够,还是,睡不着,想做些事?”

“乖,今天你不方便,等你好了……”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冯敏不止脸红,脖子都红了。这个人,真是好不要脸!避免他再说出令人脸热的话,冯敏默默翻身,用背对着他,再不肯理人。

养伤前两天,柳嫣身为大房的女主子,兼之这桩事乃是妹妹胡闹搞出来的,虽然两方家长都不曾说破,她却不好真装糊涂,亲自来看过冯敏一回,对于她没在母亲的寿诞上把事情嚷嚷出来很满意,倒是有史以来真心实意关心了几句,代表着县令府给冯敏送了伤药跟吃食。

柳嫣看东西跟自己屋里的不能比,心里稍稍满意,家里的下人还算懂事,又想到大爷教冯敏读书写字那话儿,逛了两步道:“我看你屋里没有全身的穿衣镜,我那里有几张多余的镜子,晚些时候叫人给你送过来一张,不过屋里这样小,放着似乎有些拥挤?”

等到将柳嫣送了出去,翠雯倒是想起她了,连忙将冯敏扶到桌边坐下,看她按着眉心凝神的模样,道:“姨娘是不是头又疼了,要不再上一次药,虽说一天三次就好,就这么干疼着也不是办法。”

“这……都是奴婢应该的。”

她等伤好得差不多,可以拆了纱布出门了,便往上院跑得勤快,本来每晚就有一段时间内院的女眷需得候在蒋夫人屋里,谈天说地陪蒋夫人消磨消磨无聊时光,尽尽孝道。冯敏之前一次不落,只受伤这两没来,来了也没闲着,跟刘妈妈或者红英凑在一起,商量着做针线。

本以为冯敏多少有话要说,小丫头受了委屈抱怨几句无可厚非,少不得她这半个婆婆费心安抚一下。是以蒋夫人一直在等着冯敏开口诉苦,结果等了几,伤都快养好了,也不见她说什么,态度更是没有丝毫问题,成家跟丫头们说说笑笑,不见半点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