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典妾 第1(1 / 1)

书名: 典妾

简介:

刺史夫妇急白了头,商量为儿子典妾生子。消息被亲戚传给冯家的时候,冯敏沉默拒绝,可再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年迈老弱的父母,最终还是点了头。

后来,冯敏生下儿子,毅然决然要回家,那个男人双目通红堵在马车前,咬牙,「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我的傻姑娘,你还想什么?姑姑还会害你不成,云阳城稍微有点体面的姑娘都挤破头了,再容你想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三哥你们两口子到底咋打算的?”这一家子三个都是闷不做声的,冯姑妈跟他们打交道,简直没把自己急死。

“说话!我嘴巴都拌干了,你们总要给我个准话吧。”冯姑妈藉机将冯敏支出去倒水,压低声音道:“二十两银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在地里刨一辈子有没有这个数?只要生了儿子就放契,刺史府乐善好施,逢年过节施粥施米,大家伙有目共睹,你们还担心女儿进去吃亏不成?”

烂泥扶不上墙,冯姑妈气的翻白眼,“刺史府的妾也比县令家的夫人好过!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心里没数?何况又不是一辈子做妾,顶多年,就出来了,找时候又拿一笔银子,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我说你们俩别把好好的姑娘坑死了,有福都不知道享。”

正巧冯敏送水进来,冯姑妈眼神又转到她身上,瞧瞧她侄女生得多好,她给那么多达官显贵家做衣裳,就没见过比她侄女还好看的姑娘,生得这么好,不好好利用,她都觉得可惜。

知道羞就好,“……你那些小姐妹,哪个不是当娘了,你再拖不得了,你别觉得给人做妾难听,子都过不下去了,还管名声?姑姑跟你说的都是实在话。”

再者,她毕竟才十九岁,从记事起接触的就是一夫一妻家庭,以为自己终究也会嫁一个如父亲或者如哥哥一般的普通男人,生儿育女,平淡度,她实在想不到如何给人做妾。可是姑姑也说得对,都要饿死了,还讲什么气节,家无恒产,父亲腿伤未愈,母亲常年来吃药治咳疾,他们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你还粗苯?别担心,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勤快,蔡府的老爷夫人最是和善的。人家说了,不拘什么家庭,姑娘好,家世清白,三代无作犯科就可以,咱们家世代务农,再没有更老实本分的。何况,你去他们家,是给少爷做妾的,哪里需要你做事,我看你平常又不爱说话,怎么谈得上不会说话?既然姑姑来找你,便是十拿九稳有门路,”

张婆子是见过老冯大侄女的,那姑娘盘靓条顺,美得简直不像本地人,倒是歹竹出好笋。人是没什么存在感,默不作声的,可连她家那闭门不出的儿子都知道冯敏长的漂亮,足见在年轻人当中的人气。就是家里实在不好,一个哥哥征兵去了几年,没有半点音信,父母是常年的药罐子,是以观望的人虽多,提亲的一个没有。

这样的,蒋夫人再挑不上,那就真是天理不容了,可若是挑上了,举荐的人可有一笔丰厚的赏赐。以防邻居老冯还托了别人,张婆子当天下午便再次进府找到蒋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刘妈妈,报备了自己举荐的人选,不过她跟蔡家人打交道久,人家什么好人好东西没见过,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很是含蓄夸了几句。

蒋夫人正头疼呢,不免跟身边的妈妈抱怨,“你说怎么就没一个出挑的呢?我海口都夸下了,这下儿子媳妇要看我笑话了。”

“谁说不是呢?我那个媳妇,你是看见的,自她进门,八年了,我有没有提一个纳妾的字?还不是为了他们小两口和和睦睦,叫我这个上人多过几天轻省子。给她挡了这么多回,我就指望她自己自觉点,身边那个叫翠雯的丫头不是挺好,膀大腰圆,看着就能生养,将来生个大胖小子从小抱在身边养,不是一样的?你看没看见她那天的态度,都成亲这么多年了,还跟长不大似的,以后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他们俩。”

连老太爷都关注起来了,她再纵容也是不能了,不过提了一句,小两口竟然合起来唱反调,给她气的。老爷也惊动了,当即就给了两个选择,要么提了翠雯当通房,生了孩子抬姨娘,要么外面典一个回来做妾。

刘妈妈眼观鼻鼻观心,不开腔,心说还不是家里的榜样立在这里。他们老爷夫人从成亲,老爷就将通房都打发了出去,这么多年就两个人过,和和美美的,哪怕夫人只生了一个,老爷也没动过纳妾的念头,大奶奶看着这样的公婆,有样学样不是正常?

蒋夫人执着于漂亮姑娘,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蔡家第三代,二是他们大爷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虽然捏着鼻子认了,她要随便挑一个进来,他就敢把人晾在一边不理睬,那不是白忙活,她可不做那亏本生意,最好一次到位,要挑就挑个最好的,生个漂亮孙子。

刘妈妈便将张婆子的说辞复述了一遍,蒋夫人这几天选的也有点累,又一直没遇到各个方面都合心意的,本想歇两天,又怕生出变故,不如一鼓作气做成这件事,当即道:“明天吧,叫张婆子领着人进来我看看。”

蔡府不愧是刺史府,进门便是青砖禄瓦,在这等苦寒之地,还能有盎然绿意,来往的下人井然有序,对于她这个陌生的来访者没有表现出丝毫好奇心。冯敏不知道的是,这几天府里来往的年轻姑娘太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冯敏本来因为要去见刺史夫人还有点紧张,被张婆子念叨了一路,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此刻走在刺史府美景如春的花园里,心想如果选不上,就当自己来长眼界了。毕竟她已经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姑姑一早上起来便督促她洗漱净面,还连夜改装了做给表妹的子,就为了给她撑场子。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个结果,依照家里的条件来说,自然是选上最好,可要说她自己的心意,倒希望落选,两种愿望交织在脑子里,她们已经跨过了二门,来到了后院。

那样的年纪,那样的打扮,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爷的夫人了……冯敏轻轻抿住唇,回过头去紧紧跟着张婆子,再没有半点走神。刘妈妈知道她们来,正等在台阶上,先跟张婆子招呼了一声,看见后面的冯敏,任是她见多识广,也不由眼前一亮,好漂亮的眉眼,没成想张婆子还真没骗人,带来的姑娘竟真是个难得的美人。

刘妈妈只回了一声是呢,余光瞥见屏风后走动的动静,又有熟悉的馨香袭来,便没往下去接,说多了就得罪未来当家主母了。冯敏含着微微的笑意,忍耐着些微的不适应,被蒋夫人拉着手,问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之类的。

蒋夫人是真满意,这么多天,也不是没有漂亮的,不是个子太矮,就是皮肤太黄,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她本想着要不降低要求差不多得了,没成想老天倒送了个大美人来。是真的美,五官轮廓比她从京中带来的人都清晰一点,眉眼清丽,五官精巧,问答进退有度。

蒋夫人已经开始设想,这要是把人纳进来,说不准年底就能抱孙子了,一想起孙子就止不住地笑,还是刘妈妈轻轻拐了她一下。蒋夫人朝屏风看了一眼,收敛了一点,放冯敏去下首坐着,叫丫头上茶,这才开始平常闲谈。

直到丫头在她耳边小声道:“大爷来了。”

他俊逸的脸庞神色端肃,要他说,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那么多堂兄弟,大不了过继来一个,家里人口简单,清清静静地生活多好。父母偏不同意,说什么他才二十三岁,只要想生,多少生不出来,何苦惦记隔房的,人家有亲生的老子娘,过继来的能一样?

蔡玠扫了一眼母亲下首那个安静的人影一眼,随即移开目光,侧身相对,拉起柳嫣的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你放心。”

这是安抚她呢,屏风外两个人早手拉手走了,在这一对有情人的衬托之下,蒋夫人就像个往儿子媳妇之间安插姨娘的恶婆婆,而冯敏自然就是那个不道德的狐狸精。她忍不住想叹气,怎么办,第一次见面,人家就不待见,还郑重向正妻保证,刺史府家的妾看来没那么好做。

么难得,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父母很开心,他们少有这样被大人物看重的机会,却没忽略女儿,朱秀儿爱不释手将刺史府送得料子拿在手里比划,嘀嘀咕咕计划做什么,全是给父女俩的。冯三听见,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要,你跟闺女做吧,敏儿长这么大,老捡别人的旧衣裳,这么多布,给她多做几身。你也做。”

她的父母就是这样,明明那么普通、平凡,可只要有好吃的好穿的,就想着儿女,朱秀的咳疾便是因为儿女小时候家里穷,棉袄不够自己抗,落下的病根,等家里发现,已经久咳成疾了。

而此刻,刺史府,二进后的东院,柳嫣等到处理完公务的蔡玠回来,陪他一起用饭。蔡玠虽是个文人,骑马狩猎不在话下,短刀长戟也耍的得心应手,他从三岁就随父母到了庭州,深受边防粗犷民风影响,肆意舒朗,挺拔如松,面对娇妻,却又温柔如水,“不是说了,我要是晚回来,你先用饭吗?你的身子可经不住饿。”

蔡玠的俊脸染上无奈,“好好好,快吃吧,饿过头等会儿又该不舒服了。”

“你提她做什么?”蔡玠剑眉微蹙,不以为意。

“那我说的话呢?”他就在灯下那样斜昵着她,似笑非笑,语气轻忽,一如两人少年时。柳嫣的心跳得厉害,她很明确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所以即使自己身子受不住,也想好好感受,刚躺进被窝便扭进他怀里,试探着摸他喉结。

柳嫣很苍白,先天不足,又瘦小,蔡玠从来不喜欢跟她做夫妻闺房中那种事,两人十五岁刚刚成亲几乎两三个月才做一次。近两年他血气方刚,需求大,时常有想的时候,但柳嫣坚持不了一会儿就累得快窒息似的,几次之后,蔡玠也只能克制自己。

少奶奶病急

冯敏被娘跟姑姑陪着在房里,得知冯敏过会儿就会被一顶深蓝小轿接走,半点没有办喜事的气氛,朱秀儿便忍不住泪流,冯姑妈只能劝,“怎么说也是大侄女出阁的子,有什么好哭的?舍不得,也不过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风风光光嫁出去,是一样的。”

冯姑妈劝不住,冯敏也来劝,家里子是肉眼可见好起来了,就这几天,刺史府就送了好几次东西来,似乎怕她跑了似的,也足见诚意了,而且针对父亲的腿伤跟母亲的咳疾,专门送了对症下药的药丸来。刺史府,仁至义尽了。

冯敏只能想出这个蹩脚的理由来劝了,毕竟如果她是心甘情愿去当妾的话,父母心里肯定好受许多。果然,听她这样说,朱秀儿不哭了,“你怎么见到他了,你那天不是说他没在吗?”

给人做妾都是苦的,可若是给喜欢的人做妾,那苦中不管如何总是带甜的,朱秀儿生活经历太单纯了,闺女又是个安静沉闷的性子,完全想不到她会撒谎,以此为真,总算振作起来,给女儿打点行装。

刺史府跟着来接人的一个婆子这时候站出来,说是夫人交代,只需要一个小包裹装一些姑娘的爱物,至于穿的用的,进府之后会重新给置办的。朱秀儿想争取一下,又怕给女儿惹麻烦,还是冯姑妈来,才把人半劝半拉下去。

冯敏坐上轿子,阔别生活了十来年的家,从这一刻,她就要端正心态,将自己投身到另一个复杂的生活环境中去了,她虽然表面柔软,表现沉默,实际是个有主意且心智坚定的。下了决定之后,立刻就学会转变自己的心态,家里这几年的困境也磨练出了她一副韧劲,她想,那小夫妻俩不喜欢她,要是能早点生下孩子当然好,如果不能,熬她也会熬五年的。

此时已经是傍晚,西北的晚霞火烧一般染红半边天,刺史府美丽的花园被披上一层茜色浅纱。冯敏的屋子安排在西院,对门便是正室柳嫣的住所,按理来说,冯敏算是刺史府唯一少爷的唯一妾室,应该安排在主母的院子东西两厢,那本来就是给妾室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