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金眸猛转,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三日情意绵绵,狐狸翻脸不认虎,当即变作九尾银狐,蹬腿欲跑。
只是腿还没蹬出去,便被身下胧明那丝溜溜的衣裳弄得脚底打滑,狐狸下巴着地,硬生生刹在了原地。
咚的一下。
胧明愣住,伸手想将狐狸捞过去。
此刻狐狸的兽身也未比原先大上多少,轻易就能被揽个正着。
狐狸心里直呼,可不能被抓着!
她看到胧明那漂亮的手就开始犯赧,哪能再让胧明碰上一下,慌慌张张又变回人身,只狐尾还大喇喇地垂在身后,全忘了数自己多长了几根尾巴。
下巴磕着了?胧明问。
对面的白虎越是温声细语,濯雪越是赧颜汗下,干脆硬着头皮改口:不对,我知道!
改口沓舌,反反复复,反倒越描越黑。
你知道什么?胧明笑了,拾起木簪好整以暇地问。
濯雪眸光躲躲闪闪,没想好措辞。
胧明慢声:你不说,那便轮到我说了。
不可以,我要说!濯雪哪知道胧明要说什么,但她万万不许胧明占尽上风。
你说。银发大妖耐心十足。
濯雪欲哭无泪,料不到深陷情热的自己那般放浪形骸,磕磕巴巴开口:你、你作甚偷偷亲我,你不讲武德!
不讲武德是为了占到好。胧明实话实说。
占什么好?
狐狸的思绪又乱套了。
你知道我占着什么好了吗?胧明顺着话问,眼波幽幽慢慢地荡过去。
濯雪如何会不知道,她越想越赧,瞪起胧明不吱声。
山隙十丈之下仿若隔绝尘世,身在此处,无须聆听尘寰喧嚣。
狐毛漫天飞舞,状若雪絮穿过屏障,洋洋洒洒地落在胧明肩头,还沾得她衣裙上花白一片。
水墨绣纹的墨被隐去了,只余下水色。
水色在裙上,也在濯雪眼中。
我胧明停顿,委婉道:我不光亲你了。
濯雪匆匆将其中一根狐尾揽到身前,用之遮掩臊红的脸,嘟囔:我知道!
但白虎并未善罢甘休,还要火上添油。
胧明笑问:你问我作甚亲你,那你又为何拥我三日?
濯雪耳廓滚烫,这回完全是羞的,恨不得将这漫天狐毛捏作一团,用来堵上胧明的嘴。
眼窝也得堵住,叫这坏虎妖直勾勾看她!
你睡着的时候,我不由得想,如若是旁人与你同路前来不周山,那会如何。胧明定定看她,眸中含着未尽之言。
赧红的脸倏然一僵,濯雪撒开尾巴,抬臂当空一攥,正如心里想的那般,抓了一把狐毛。
她将狐毛狠狠摁到胧明那淡泊无情的脸上,一口气涌上心头,火烧火燎道:换作旁人同路,我便不来了。
她一顿,垂眼垂臂,闷声闷气地接着说:山隙我也不跃,那灵草的根须谁爱拔谁拔,我才不要受那个委屈。
如此她必也不会和旁人捉闹,和旁人相拥。
怎说得好像她心肝全无,她身上的难受方好,心里一时间委屈无比。
怎的,还看不出她委屈?
濯雪很是愤懑,赶忙又抓住一把狐毛,这回摁到了胧明的眼皮上,心道这白虎瞎了算了。
莫气,是我不好。胧明的一只眼被捂个正着,她未避开,只轻轻摩挲手里木簪。
濯雪不解气,凑上前故意刁难:那你说说,你将我视作谁了,视作珏光了么?
这更是直击肺腑的一问。
她掌心隔着几根狐毛,察觉胧明的眼眸好像转了一下。
胧明透过她的皮囊,是在看着她哪一世的魂灵?
狐毛压着胧明的眼眸,也轻悠悠地搔着她的手心。
良久胧明露笑,我方才正想问你,瞒我这么久,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濯雪还不好说不是。
胧明笑意滞在嘴边,晦暗又锐利的眸色像是一只锚,锚住便不撒手了。
她正色道:你即是你,我早猜到你与珏光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系。
对此,其实濯雪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如若胧明当真无知无觉,那必是石头雕的心肠,唯独一身皮肉姑且算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