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外边无甚动静,她才走到泡影前,伸出食指试探般戳上前。
这比可窗棂纸脆弱得多,泡影一戳即破,那水光潋滟的屏障陡然又聚作茶水一滴。
啪嗒一声,茶水落地。
濯雪捻了下指尖,走去撩起薄纱,喊道:有人吗。
远远的,有小妖快步跑近,赔笑道:大人莫怪,我家主人似乎还未空闲。
濯雪佯装不悦,今儿的茶叶,是梦市主人挑的,茶呢,茶是谁泡的。
小妖讪讪道:惯来是主人要什么茶叶,我等便去取什么茶叶,今日主人忙于事务,令我等代为泡茶。
我喝不得这一味茶,喝了便要闹肚子。濯雪面不改色,我要解手。
小妖:啊?
我要解手。濯雪又道。
换作凡人,解手也算合理,这可是只妖。
妖们在这共事多年,早对彼此的脾性了如指掌,这妖一眼就猜出,狐狸该有何等美貌,不然那看门的,也不会给出这么个鬼面。
如此好看的妖,怎会有这等癖好?
小妖神色古怪,不过黄粱梦市本就不是什么寻常市集,她已是见怪不怪,朝远处指去,温声:客人还请往那边走,右转见阶梯,下楼即到。
濯雪回头看向胧明,不由分说地勾了一下手,你和我一起。
胧明眼底疑色不掩。
快些,这地方陌生,我独自一妖会害怕。濯雪信口胡言。
锦囊还在狐狸袖中,也不知狐狸想做些什么。
胧明跟着去了,下楼才道:解手,拿那簿册做什么?
濯雪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不应声,进了茅房便唰唰翻动命簿,将事关她的那几页,干脆利落地撕了下来。
离开阎王司,便连命线也不显露了,没有命线,她连写有前世名字的那几页也看不了。
好在她记得是哪页与哪页,只是数起来有些费时。
片刻,狐狸从那金玉撘砌的茅房出来,还装模作样地用玉露净了手。
胧明站在不远处的围栏前,垂眸注视底下的假山鱼池。
濯雪跟着探头,有些不明所以,看什么呢。
少了一条。胧明道。
嗯?濯雪盯起那发亮的鱼池,盯得眼前都冒出光斑,也数不清池里的鱼。
那鱼并非静止不动,也不是寥寥几条,哪是一只手就能数完的。
煮了吃了?濯雪诧异。
这是从西灵渊来的鱼,只栖居在光亮之地,且一日需食五顿海蛇涎,少一顿都会死。胧明幽声慢调,倏然一哂。
笑得薄凉,跟冰碴子扎耳朵一般。
这鱼虽只有观赏之用,却极其难得,凉梦养了百年,很是珍惜,已将它们养出灵性。胧明又道。
那般细心照料,不该说死就死。濯雪停顿,莫非
莫非黄粱梦市的主人出事了。
她与胧明此前奔赴云京,便是冲着黄粱梦市去的,莫非魇王有所察觉?
濯雪无心妄言,话音就此顿住。
胧明转身上楼,一张脸近乎全被鬼面遮住,此刻只飞扬的银发和徐徐脚步能袒露她的心绪,她道:无妨,身已至此,见招拆招即可。
濯雪跟上前,将锦囊塞回到胧明手中,不免碰及胧明的手指。
不过是碰上一下,胧明竟像雷电经身,倏然拢紧五指。
我用玉露洗过手。濯雪自辩,况且我又并非真的要做凡人做的事。
我并非胧明一顿,罢了。
什么罢了。濯雪歪头。
我倒想问问你,怎忽然起了这兴致。胧明道。
濯雪露出意味深长一笑,金眸弯弯的,拉长了调子道:问这么多作甚。
胧明不问了,不紧不慢将锦囊收好。
回到阁上,有小妖候在垂帘外,那妖神色慌乱,见面戴鬼脸的贵客归来,赶紧迎上前。
大人可要听曲观舞?小妖颌首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