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魇妖必不可能摸得那般透彻。
假使这真的是魇梦,想来,魇梦全凭入局者的记忆构筑,而无需魇妖竭心竭力地以假乱真。
雨声沙沙。
濯雪继而又觉得不太对劲,都说入魇如入魔,饶是法力高强者,也辨不清真假,她如何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还是得见到胧明,才能弄清楚来龙去脉。
大雨滂沱,下得比早些时候还要大,夜里本就昏暗,月色还被浓云掩盖,若非她长了一双狐眸,许还看不清远处的路。
瓢泼的雨水将她身上燥热都冲刷走了,她难得被大雨浇湿成这般,还如此舒心。
此时雨水冷冷地拍在脸上,她似成了那沐雨的花精树怪,只是发髻沾水,沉甸甸地往下坠,扯得她发根难受。
她索性解下发带和木簪,由着发丝一绺绺地沾在前胸后背,活像深山里出来的鬼物。
村寨寂静,村民都已歇下。
濯雪沿着泥路往前走,不知哪一户才是村长家,便挨家挨户地靠近,往旁人窗棂纸上戳洞。
这家歇下了,两大两小挨着睡,肯定不是。
这家主人抱着鸡睡?
这家没睡,女子正给大郎喂药,一看就不是胧明。
这家更不是,一家子哭天抢地,胧明必不会这么哭。
濯雪下手利落,快将村寨的窗棂纸都戳了个遍,宁可错戳一千,也不放过一家。
一户户地戳下去,她手指头都有些发麻了,还是没能找着胧明。
薄纸戳穿,她便贴近打量,将里屋环视个遍。
这回却是雨打黄梅头,倒了大霉,她才刚靠上前,便迎上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此人半夜不睡,甚至还凑到她新戳的窟窿前,大惊失色地喊道:有鬼,有鬼啊
一指宽的破洞处,泛起血丝的眼略微退离,露出半张惨白如缟的脸。
濯雪燥得眼睛冒火,忙不迭走回雨下,扭头便见好几户人家齐齐亮灯,应当全是被方才那人喊醒的。
她匆忙扫视四周,垂头贴着墙根走,可惜变不回狐身,不然她一下便能蹿远。
胆大的村民冒雨而出,提着灯气势汹汹地道:哪呢,谁在装神弄鬼!
远远的,有人哭着应声:是鬼,我家窗棂纸被戳出个洞,我看到了,她有一双腥红的眼!
村寨灯火通明,有村民裹衣露面,惊恐万状地附和:我家也有,不知她何时来的。
我家也有!
我听见声响,并未在意,方才一看才知,新糊的窗棂纸竟被戳穿了!
我看到她那半张脸,长得有几分像玉雪。第一个被吓着的人恐慌道:莫非,她真的上吊自缢了?
我看到了,草屋里有鬼魂在荡,一定是她回来了!
不错,我还闻到尸臭,只是没能见到尸体。
濯雪心下道好,不算白来,误打误撞的,她真成了鬼。
冷不丁,一扇门嘭地打开。
一抱着襁褓的女子站在檐下,神色冷如朔漠风雪,单看眉眼便知其寡淡无情。
她眸光轻扫,姿态何其倨傲,不咸不淡道:吵什么吵,厉鬼有何可怕。
濯雪藏在暗处,心道这不就是胧明的声音吗。
不过是与不是,还得亲眼瞧瞧才知。
她又惊又喜,暗暗探头,使尽浑身解数才遥遥看清,那丰姿冶丽又冷面冷心的,还真就是胧明。
胧明还是易形后黑发黑眸之姿,只是她似乎入戏极深,如痴如醉。
濯雪抵着墙挪了数步,不信境界不比胧明高深的她,怎能比胧明清醒。
她不敢露头,只能移步至那处房屋之后,压着声唤起胧明,可惜大雨沥沥,她的声音未能传到胧明耳边。
胧明一出面,村民便好像吃了定心丹,已无人惊惧大叫。
她扫视众人,沉声道:方才谁看到她了,站出来。
喊出第一声的村民怵怵抬臂示意,唇齿颤颤地道:她一双眼红得像流血,定是回来复仇的!
胧明淡声:莫怕,是因她不肯进山,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一齐诚心向狐仙祈求庇护,狐仙定会擒捉恶鬼,保秋丰阖村平安。